他将自己犯下的错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方才,司黎与晏行寂出来之时,他终于想了起来。
太晚了,已经太晚了。
五千年了。
太淮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跪倒在地。
昔日曾一枪闯魔域的人呜咽出声:“是我害了他们,是我……”
瑶月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好皮,被打到需以弯刀撑地才能站起身来。
腾龙被斩断一臂,年轻的神君风华尽失。
湖泽被捏碎神心,死不瞑目躺在地上。
那些神君,死的死,伤的伤。
皆是因为他。
他太自傲了。
司黎看着眼前的老者,他明明才八千岁,却像是生气全被抽干了一般。
她轻声开口:“那只是一段记忆,是幻境,不是真的……”
太淮却只是摇着头,俯首在地上痛哭:“可我经历的一切……是真的……我害了他们……”
可那些神君竟然还耗费了神珠的神力去救他。
他曾何等风光肆意,少无敌手,枪道鼻祖,家境显赫,以一己之力创办玉虚派。
毕生高高在上骄傲自强,从未行差踏错一步,在即将飞升之际,却发现自己做出了一件大事。
一件几乎摧毁了他所有骄傲的事情。
“我出不去,我只能传信出去……希望有人能来这里进入神墟,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再一次上演……我要看到真相……”
寂静的空气中,只余下太淮绝望悔恨的哭声。
司黎沉默着握紧那颗灵珠,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安慰这位枪道鼻祖。
她垂下的手被握住,司黎侧眸,身旁的青年似乎也察觉到她心情的低沉,握着她的手给与她无声的安抚。
她反手握紧晏行寂的手。
太淮哭了许久,直到他的身体开始虚化。
哭声渐渐停下。
司黎讷讷问:“……前辈?”
太淮并未应声,他抬起头,拍干净身上的灰尘,看向身后的神殿。
高耸的神殿破败,蛛网遍布,十根神柱在神珠带着扶褚山落到下界之时被拦腰斩断。
起初他在这里很是无聊,整日坐在树上看着山下发呆。
几千年后他在后山处找到了几只野鸡,看到了几颗菜种。
他安心养鸡种菜,可鸡死了,菜也没活。
五千年啊……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
支撑着他的全是那些执念。
太淮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仿佛看到了当年在神墟里,与那些神明饮酒的画面。
他呢喃着:“我做到了……”
后世会知道神界湮灭的真相,会知道莲朝的阴谋,会知道飞升即献祭这件事。
太淮的身体虚化,苍老的人在此刻第一次挺直了脊背,瘦削的身体却依稀能看出当年一枪撼动四海八荒的模样。
一阵清风吹来,吹散了他的身躯,带来了他的话。
“知命不惧,愿挽天倾,司姑娘,晏道友,苍生便拜托你们了。”
手中的神珠在一瞬间迸发出强大的光亮,神珠隐入司黎体内,灵力瞬间激增暴涨,充斥着她的经脉。
那股强大的力量,是瑶月,是腾龙,是湖泽……
是神界整整五十位神君。
磅礴汹涌的神力一举冲破司黎的经脉,她经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少女痛到站不住身体,无力下坠,身旁的人脸色瞬间惨白。
“阿黎!”
他搂住她下滑的身体,少女的身子在隐隐颤抖,肌肤下的经脉波动着。
他的灵力刚想往司黎的经脉中涌去,却又意识到不能这般。
司黎的经脉里是强大的神力,那些神力已经让她一个凡人之躯受不住了,他的灵力只会让她更难受。
他颤抖着手抱住她,取出丹药便要往司黎的口中喂去:“阿黎,阿黎你张嘴吃了……没事的,没事的……”
司黎方就着他的手将那丹药吞下,药丸尚未在口中化开,虚空顿时昏暗下来,方还晴朗的天际瞬间阴沉下来,厚重的云层中穿梭着紫色的劫雷。
晏行寂抬眸,握着司黎肩膀的手忍不住收紧。
那不是大乘的劫雷。
是……渡劫!
“阿黎……”
怀中的少女却蓦地推开了他。
晏行寂一时不察被她推倒在地,“阿黎?”
少女无力用胳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才没有倒下,冲他道:“你走……”
晏行寂摇头:“我不走,阿黎,我帮你渡劫!”
他起身便要上前,少女朝他怒吼出声:
“晏行寂!”
“阿黎……”
司黎的意识有些不清,明显感知到那劫雷将要落下,她冲晏行寂吼道:“替人渡劫,劫雷只会强大数倍……这是渡劫前期的劫雷,你也只是渡劫中期……你要渡过去,你是要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