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淮愣了愣, 随后像是陷入一场回忆,他看着那神树, 目光有些空洞。
那白衣青年沉默地走到少女身边, 拉过少女的手为她传送着灵力疗伤,看也未曾看太淮一眼。
可是少女的目光始终落在太淮脸上。
太淮静了许久,苍老的面容微动, 微微启唇, “五千年前,我进去过那神墟, 可我记不清了。”
“如今, 我终于想了起来。”
当年的太淮即将渡劫, 在渡劫离开下界前, 他去到了西海。
彼时的西海在修真界只是个禁地,因着海上的迷雾和诡异的环境,其实鲜少有人去到那里,无意闯入的人也都死了,因此那西海久而久之便无人敢进了。
可太淮是另类。
他很小时候便随着父亲远远见过那片神秘的海域。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召唤他一样,他对那海域深处有着痴迷的眷恋。
但太淮是家中独子,承担着保护整个家族的责任,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后来成亲,又有着为人丈夫的职责,要爱护陪伴自己的妻子。
再后来他的妻子因病亡故,太淮悲痛欲绝,于是闭关沉寂了千年,得悟大道后出关,一朝进入渡劫后期。
在太淮即将飞升离开下界前,他去了西海。
一路惊险跌宕,他来到了扶褚山,爬上了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层高阶,见到了破败的神殿。
讲到这里他顿了顿,花白的胡须也好似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样。
司黎问:“然后呢?”
太淮垂下头,看向了司黎手中的神珠。
“我在里面待了半年多。”
司黎拧眉:“怎么会?”
明明她与晏行寂只待了一个月不到。
太淮却是摇头,“我进去时那神珠的神力还很强大,打造的幻境更加逼真长久,我知道那些神明的计划,我在那里住了半年,久而久之我便忘了初心,沉迷在其中。”
司黎愣住。
太淮的眼眶渐渐红润,他勾唇惨笑,“我想要去改变历史,想要救下那些神明,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莲朝。”
“在瑶月神女他们外出之时,我前去了密林,知晓莲朝那段时间是虚弱期,我便想杀了他。”
他一生无敌,在神界待久了修为更是强劲许多。
太淮仰头,眼泪顺着滴落。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无力与悔恨,“那是莲朝的阴谋,他故意让我以为他重伤虚弱引我前去,他入侵了我的识海,看到了我的记忆。”
司黎明白了他的话。
看到了记忆,便是看到了……神界的计划。
那瑶月他们……
太淮不动声色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沉闷沙哑。
“我既然能站在这里,神界自然还是湮灭了,莲朝也被封印了。”
只是……
太淮笑了笑,“过程太过惨重。”
莲朝早有防备,那方禁制未能神不知鬼不觉下到莲朝身上。
瑶月为了将禁制下在莲朝身上,独自一人前去迎战,几乎被打得半死。
腾龙被斩断一臂,湖泽死去。
太淮闭了闭眼,五千年来的悔恨迸发。
“莲朝还是被诸神合力封印,我也被送了出来,刚出神墟便降下了劫雷。”
可他怎么可能飞升呢?
他道心不净,修为散去。
“我成了大乘期,以大乘的体格去抗渡劫的劫雷。”
结果可想而知,当时的太淮抱了必死的心,以为自己会在那场劫雷下灰飞烟灭。
太淮喃喃道:“我没有死,那颗神珠……护住了我一命。”
司黎在这时按住晏行寂的手,“我无碍了,莫要浪费灵力。”
随后她继续看向眼前颓然的老者。
青年指尖微蜷,“嗯”了一声应下。
太淮指向司黎手中的神珠,“我的神魂被融进了那颗神珠……”
司黎看向自己手中的神珠,那颗神珠依稀还有瑶月和腾龙几位神君的气息,流光溢彩的神珠里神力在游走着。
太淮笑了笑,看着那神珠的眼神有些眷恋,“他们留住了我的命,将濒死的我融进了这颗神珠里,我终生都不能离开这扶褚山了。”
“我想要传音出去,却发现我忘了……那场雷劫后,我忘了在神墟的最后,我究竟看到了什么……。”
莲朝的身份,神界是如何湮灭的,那些堕灵又是何物,他都记不太清,只有模糊的记忆。
“我只记得自己窥见了天命,记得自己似乎想要改变什么却做了错事,我却说不出口,我想不起来,脑海里只有那些神明死前的画面。”
瑶月浑身是血,腾龙被斩断一臂,湖泽躺在地上已无声息。
他记得和那些神明相处的点点滴滴,却忘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造成了什么后果,神界的人想要他传出去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