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凑过灯笼细看,断定道,“只有进庄方向的痕迹。”
“东西不是从这条路运走的。”
“可山中再无旁路。”
周潋微微皱眉,“总不能是叫人拾阶搬下去的。”
谢执沉吟片刻,“应该是你我不曾察觉的机关。”
“先前周牍定是知晓,才同靖王这般所用。”
“他如今特意指了这庄子出来,大约是为了试探。”
“看你对此事是否知情。”
他说着,偏过头去问周潋道,“可有这庄子建造时的图纸?”
周潋蹙着眉摇了摇头。
“怕是要回去问问周伯。”
“若他也不知道,只怕就寻不见了。”
谢执直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气。
“无妨。”
“你若不知,只怕落在靖王眼中,还更好些。”
“周牍的死因,虽不见得是他直接动的手,里头却未尝没有他的默许。”
“你若真同周牍毫无芥蒂,万事俱悉,他反而要悬心了。”
他说着,轻拍了拍手,极为自然地拽过周潋的衣袖,在上头揩掉指尖沾着的泥。
“走罢。”
“这套儿不会只一回。”
“不急于一时。”
说罢,便要抬脚,又被周潋拎着领子拽了回来。
后者将人拦回身边,半笑不笑道,“阿执用得可顺手?”
谢执不动声色。
“少爷说什么?”
“谢执不懂。”
“天色暗了,还是早些下山为好。”
说着,不待人反应过来,泥鳅一般地溜了。
“滑头。”
周潋落在他身后,瞧着那人叫山风吹得微微掀起的衣角,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身后的山庄藏在山隙暗影里,阴侧侧地,像是张开巨口噬人的兽。
他回过头,沉沉地看了一眼,转过身,提步追上了谢执。
周牍在山庄里藏了这样不知名的机关,定然是在结交靖王之前。
他是为了做什么?
靖王不会无缘无故对这样一个庄子这般上心。
藏匿货物而已,周家名下庄子不胜其数,为什么偏偏挑中了这个?
除了周牍和靖王,还有旁人来过此处吗?
自己那个所谓的弟弟,跟在靖王手下月余,可曾有过机会接近此处?
一个接一个的谜团冒了头。
周潋直觉,自己离想要触碰到的真相越来越近。
那真相是个饵,叫他悬在身上,便由不得旁人瞧不见。
靖王是,周澄也是,人人都抗拒不了。
谢执在前头走,蓦然回首,手中的灯笼微微发亮,朝他很轻地晃了晃。
“少爷走快些,”
他听到那人带着笑开口。
“仔细迷了路,夜黑风高,再在这山里喂了狼可不大妙。”
他会小心,再小心些——周潋想——天下鲜有全身而退的饵,可他偏要做那一个。
因为他是有人在等的。
***
靖王所谓的货物被周潋安排的人趁着夜色押进了山庄,拿厚厚的樟木箱子封着,要两人合力才抬得动。
里头装了什么,周潋只作不知,也不打听半句。
靖王多疑,头一回交到他手中的东西,存了试探之意,定不会是那批盔甲辎重。
他只需扮出个哑巴模样就好。
果然,其后半月,靖王又接连送了两拨货来,统统堆去庄子库房中,地面上青砖都压出了几道缝隙。
停了几日有余,也不见半点要来取走的动静。
周潋曾藉着往靖王私邸走动的工夫,试探着提及一句。后者抬了抬眼,只淡淡吩咐一句,叫他不必操心,该用时,自会有人同他联系。
经此一回,周潋愈发笃定,靖王意在的并不是那些货物,而是山庄机关之下藏着的某样东西。
一样足以叫他屈就同周牍相交,如今又对自己假言辞色的东西。
这个谜团在三日后有了答案。
他在偶然之间发现,库房青砖之上塌裂的缝隙,形状似乎有些蹊跷。
第106章 皮鞭子
自青砖所在地面往下,掘了大约二尺深。
林沉拎着袍角,单手撑在坑洞边缘,微一使力,跳了出来。
“如何?”谢执问。
林沉拍了拍手,蹭去指尖的灰土。
“是金脉无疑。”
他挑了挑眉,“周老头藏得够深。”
连亲生儿子都没露一个字。
要不是周潋偶然察觉青砖的不妥之处,此处矿脉只怕当真要隐秘于世,猴年马月才能叫人挖出来。
“只怕这才是靖王把着周家不放的真正原因。”
谢执盯着砖石碎末里带出的点点金芒,淡淡道,“周牍拿它当保命符,事成之前,大约是不肯同靖王详细透底。”
“靖王只知金脉在此山中,几回吩咐货物,大约也是试探,看少爷清不清楚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