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声从远处传来,余音消散在空气中,莫名带着点萧瑟的凄凉。
三匹快马几乎在同一时间奔出。
三人的靶子都用不同的颜色做了标记。如果射错了靶子,一样算输。
而且,每个人都只有一支箭。
三匹马的间隔并不明显,场上跑动的靶子更是渺如苍茫。
梓萱不禁站了起来,仿佛她的命运也都系在这一箭上一般。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黄莹莹久经沙场,弓马娴熟,无论是躲避障碍,还是瞄准对手,都透出一股果断的杀伐之气。
只有沈约……
他是京城最温润如玉的公子,一向谦和有礼,满腹诗书。
可如今,他俯身纵马,拉弓挽弦,丝毫不逊于桃源任何一个女子。
一瞬间,彷如醍醐灌顶,她忽然想起来——沈约的梦想是成为将军!是上战场!
这也是原文中毓莘许给他,而他又为毓莘放弃的东西!
现在,他在明晃晃地告诉她,这是他的愿望,而且,他有这个能力!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忽然不顾桃源舆论的压力,当众……
梓萱下意识地扶住围栏,掌心是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一直问他如何弥补退婚的过错,却从没想过,他或许根本——毫不在意!
是她自己一厢情愿,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补偿!
梓萱只觉得脑内如同一团乱麻,所有人的关系,都是错综复杂,所有利益冲突,都是剪不断理还乱。
正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哨声忽然冲进脑海,远处令旗举起,沈约再中靶心!
而她突然想起,她与秦铮……六礼未成!
她曾以为那不过是秦铮为以后脱身准备的借口,现在看来,还是沈家,或者说……是她母亲的借口!
沈约的母亲与女皇是莫逆之交,如果不是女皇授意,沈家怎会甘愿保她这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青楼事件是为了破坏她和沈家的婚约,祭台的意外和刺杀却又恰恰相反……
难道青楼一事完全是黄萱萱所策划的吗……可如果她真的能坑到秦铮,后面又何至于在秦铮面前一败涂地……
恰在此时,一阵巨大的嘘声忽然从身后响起!
梓萱吓了一跳,迅速回神,定睛看向场内。
对面,秦铮拨动弓弦,挽箭离弦,动作堪称潇洒流畅,如浮云照月,碧海接天。
但是——
她瞪大了眼睛顺着他箭尖所指的方向的看去——
那里是万里晴空,万里无云!
他的箭竟然是朝天射的!
***
马蹄声踏过草丛,黄莹莹和秦铮二人一前一后,骑马归来。
三个人表情不一,却是各有各的精彩。
黄莹莹眉头微拧,眼神介于喜与悲之间,显然,也不确定,这到底算不算个好结局……
沈约始终敛着眉,他的脸上无悲无喜,既没有纵马后的畅快,也没有任何关于输赢的负担。
而秦铮,他一身胭色衣袍,打马向她走来,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着她,唇边还衔着三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眼底的光分明在说:“跟我斗。”
梓萱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三人纷纷下马,秦铮径直走到她面前,梓萱这才看清,在他身后,还有士卒拖着什么东西。
他在她面前站定,那东西也被拖到了她面前。
赫然是一只大雁。
江龄走到她身旁,“原来少君方才瞄准的……是大雁。”
梓萱收回了盯着大雁的目光,她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秦铮微微颔首,对她笑道:“我青塬向来以大雁为礼向女方求聘——何况,我还欠萱儿一个完整的燕礼。如今,便先从这里补起吧。”
“……”
这是报复吧。
秦铮凑近她,最后四个字说得低不可闻:“礼尚往来。”
梓萱咬断银牙,这是报复!
“……少君费心了,”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接下来——是该定聘了吧?”
她下巴一抬,负手一笑,“不知少君,到底有多少诚意呢。”
秦铮笑着逼近她,“自然不会让萱儿失望的。”
梓萱向后一仰,用仅足二人听见的声音道:“你这不算作弊?”
秦铮笑容不变,薄唇轻启,用口型道:“兵不厌诈。”
“……”
身后传来黄莹莹做作的咳嗽,“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梓萱瞥了秦铮一眼,后退半步,一转头便满含期许地看向黄莹莹,“那我那个彩头……”
“简单,”黄莹莹一拍脑袋,好像刚想起这一茬似的,“你最近不是在跟着沈大人习字吗,那就把《左传》抄一遍吧,再交给沈大人检查。”
“……”
梓萱目瞪口呆,她很想问黄莹莹,知道《左传》有多少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