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萱不由动容。
“不过……”江龄犹豫了一下,“……大家忙于农桑,又要照顾孩子,恐怕分身乏术……”
确实,梓萱点头,生产力水平上不去,什么都是空中楼阁,“那如果,我们鼓励男子也从事农桑呢?
“现阶段的生产工具,男子也可以使用,如果家中能有两个以上的劳动力,大家的生活水平就能得到极大的改善,另一个人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不是吗?”梓萱道。
江龄唇约抿越紧,眼中的光却越来越亮。
梓萱知道,在桃源,男子的职责只有相妻教子,贵族之中偶有人能入朝为官,也都是名过其实,难有实权。
这是她写的设定,为此,她延长了桃源女性的生育年龄,减轻了她们的生育痛苦,而与之相反,她缩短了男性的生育年龄。
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才造成了桃源如今的社会现状,或者世界线在无形中又进行了其他弥补——但这样的局面,绝不是她的初衷。
江龄还有些犹豫,她比梓萱更清楚这个决策意味着什么,包括将要面对的重重困难。
紧接着,她便对自己的犹豫产生了厌恶。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年轻的公主都能有如此胸怀,她作为受益者却爱惜起羽毛来吗?
她坚定地点点头,断然道:“好,臣今晚就回去拟八个方案出来。”
梓萱一惊,连忙拉住她,“阿龄,罗马……那个,大明宫不是一天建成的,你这样拼命,我怕事情还没有眉目,你先把命拼没了。”
江龄还要坚持,梓萱立刻使出杀手锏。
“你说是不是啊,大哥?”她扭头笑眯眯地看向黄茵。
闻言,黄茵从书中抬起头来,一见她的笑容,不由失笑,“桃源的积习不是一日铸成的,若想根除更非一日之功。江大人的前程也才刚刚开始,更不必急于一时。”
江龄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是短暂地一对便立刻低了下头,“……嗯,臣一定谨记在心。”
梓萱托腮看着她,看到她的手又无意识地缩到了袖中。
“三妹,”黄茵叫她,“时辰不早了,我下午还要去趟礼部,便不陪你用午膳了。”
梓萱一愣,“这么急吗,还是吃了饭再走吧!”
难道要她单独和秦铮沈约吃饭吗……
黄茵笑着摇头,“下次陪你吃饭。”
江龄也接着道:“那臣也告退了。”
梓萱连忙捞住她的袖子,“这都要饭点了,阿龄便留下一起吃点吧。”
江龄的脸上现出难色,“臣也要赶着去礼部,《典章》的册子是臣赊出来的,得赶着送回去。”
梓萱猛地愣住,“……你刚才一边侃侃而谈,一边奋笔疾书,就是在抄那个吗?”
江龄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见梓萱还是直直地看着自己,连忙解释道:“臣绝没有对殿下不敬的意思,刚刚……”
梓萱连忙打住她,“好了,我知道你是天赋异禀了,不用与我解释了,朝廷竟然能得到你这样的人才,母君做梦都要笑醒了。”
江龄看着她,忽然就词穷了。
梓萱微微一顿,却无比正经道:“阿龄,圣人常言礼尚往来是不是?”
江龄不明其意,却仍郑重地点点头。
她循循善诱,“那你看,我都叫你阿龄了,你便也不要再一口一个殿下的叫我了吧。”
江龄一怔。
梓萱对她摊摊手,“你回去想想,预备怎么称呼我,下次见面的时候给我拟八个方案来瞧。”
江龄整个地呆住。
黄茵失笑,“三妹,如果江大人被你吓得连夜辞官回乡,母君梦里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
***
世事难料,没想到到最后,她竟真的落到了同时与秦铮和沈约一桌吃饭的下场……
黄茵临走前还拍了拍她脑袋,嘱咐她要好好吃饭。
她看着他与往日一般无二的笑容,总觉得有些故意在里面……
松膳厅内,秦铮与沈约对面而坐,梓萱十分不幸,就坐在他们中间。
左边秦铮目不斜视,沉默不言,却总能在她动筷子之前率先将她要夹的菜夹到她碗里。
右边沈约则一直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教养,仿佛根本没看见似的,只是默默用膳。
梓萱看了秦铮好几眼,他始终是那副要死不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
一顿饭吃得她四面楚歌,心脏病都要犯了。
但她猜今天的饭应该是石青做的,所以她又含泪干了两大碗。
以至于到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吃。
沈约默默饮茶,却只是端着茶碗,仿佛在数里面的茶叶。
而秦铮,则毫无顾忌地看着她,仿佛在说——我看你还能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