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冷冷地看着她,“殿下的意思,是要我纳了她?”
“……”
梓萱回以一声冷笑:“如果你想,我也管不着。”
“这就是你的目的,”他目光冰寒,“你是怕日后没人来戳我脊梁骨吗?”
梓萱怒极反笑,直接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点信任啊!”
她被他气得不打一处来,“我只是觉得你们同出一国,自然有乡情可叙。难道你在桃源都不会想家吗?不会感到孤独吗?难道你真的那么想和我一起吃饭吗?不尴尬吗?你要真这么想的话,那就吃好了!”她头一扭,“兰辛,今晚要特辣的锅!”
秦铮面如寒霜:“不行!”
她瞪他:“凭什么不行!”
“黄萱,你脑子被开水烫了吗?腿不想要了吗?”
“你脑子才被开——嘶——!”
她动作一大,大腿处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泪水迅速窜上眼底,连着心底莫名的委屈,梓萱别过头抱住旁边的兰辛,声音里不自觉带了哭腔,“兰辛——”
兰辛安抚地拍了拍她背,“殿下,府里的辣椒刚刚都被朱公公带走了。”
梓萱哭得更伤心了。
兰辛看了眼秦铮,他刚才下意识抬起的手如今负在背后,微抿的唇角微微僵硬。
她装作没看见,继续道:“殿下不哭,您本来也吃不了羊肉。”
“……”
“不过,”她接着道,“公子殿下前儿刚送了顶好的铜锅来,还有舶来的酸菜,听说配上切成薄片的五花肉,也是极好的。”
梓萱吸了吸鼻子,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万分委屈道:“……那就吃那个吧。”
兰辛十分满意地拍拍她的头,“殿下真乖。”
梓萱别过头,抹了一把眼睛,“兰辛……你真恶心。”
“……”
***
卧室中,梓萱恹恹地躺在床上。
常驻的大夫在叮咛几句后,便被蕊珠送出了门。
兰辛被人叫走了,她床边就站着一个秦瘟神。
她有些没精打采:“阮姑娘的事都处理好了?你怎么看起来那么闲?”
秦铮没说话。
梓萱自讨没趣,也不再说话。
他在她对面的一张梨花木雕椅上坐下,径自为自己沏了杯茶。
既然他懒得搭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不走。
梓萱别过头,蹭了蹭柔软的枕头,眼皮有点沉了。
秦铮低着头,手中盈润的茶盏中是几近透明的茶叶,如同有日光照进来,让一切都清澈明白。
良久,他终于打破沉默,“三日内,我会送她走。”
梓萱在枕头上半打瞌睡地点点头,反正是他的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又是一阵沉默。
秦铮垂着眼,“今日的事——”
后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铮执着茶杯的手一僵。
床帷中,她的呼吸已经完全平稳。
显然,她已经完全睡着了。
那些心底推翻了无数遍的措辞,忽然都成了笑话,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他一个人在在意。
但偏偏,他心里却没有一丝不悦,反而轻松起来。
秦铮随手将茶杯一搁,起身走到她床边。
她半张脸都陷在枕头里,眉眼间在一片安静祥和,丝毫不见刚才的剑拔弩张。
明明刚刚还和他发了一顿脾气,现在却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睡着了。
是该说她心大,还是单纯呢。
他在她床边坐下,替她拉过一旁的软被轻轻盖上。
她好像永远在他意料之外。
明明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是绝不会趟这趟浑水的,甚至于——还该乐见其成才对。
可偏偏她来了。
还编了那么拙劣的谎言,秦铮有些好笑,可是她说得那么真心,让人本能地便想要相信。
只是,他看着她睡梦中人畜无害的脸,如果她真的那么在意两国的邦交,又为什么要出现在青楼呢?
还是说,她也不希望他娶黄毓莘吗?
那为什么,又要说那些撮合他们的话?
秦铮看着她,目光不由柔软下来。
她仿佛一个自相矛盾的谜团,却透着真挚单纯的活泼,让人无法看透。
她在睡梦里鼓了鼓嘴,想要翻身,翻到一半又翻了回来。
她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是清醒的时候绝不可能有的。
他的心也不由一软,她这样的年纪,又是这样的心性容貌,若是生在青塬,只怕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烂了吧,京城里那几个小子——
秦铮眉头一皱,本能地抵触接下来的画面。
但是——
思绪戛然而止,他几乎是仓皇地起身,逃一般走到门边。
他站在门边,指尖放在门上,一种陌生的情绪突然从崖底冲上来,瞬间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