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这是什么话,”毓莘蹙眉,不以为然道,“三姐不是对宋嘉逼走秦铮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吗,如今我替三姐处置了她妹妹,向整个宋家问罪,三姐难道没有一点开心吗?”
开心?她只觉得心寒。
“如果,”梓萱冷冷道,“她没有在第二箭射向我时故作笨拙地扯住我的袖子,让那一箭险些正中我的眉心的话。”
毓莘脸色一变。
“如果不是张景,”梓萱冷笑一声,“你现在就算抄了宋家满门,与我又有什么裨益?”
宋家不会因为无能或贪婪被她抛弃,崔家也一样,她厌恶的是背离她控制的小动作!
梓萱抽回自己的手,“刚刚那支箭射中我的时候,我便在想,或许连你也是想要我死的。”
“三姐!”毓莘霍地起身,“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人,谁都不能伤害你。”
梓萱别开眼,神色却微微缓和。
毓莘微微松了口气,连忙抓住她的指尖,“三姐,那些臣工庶民,左右看不惯的,换掉便是了。”
“只怕是她们更想换掉我吧。”
眼见她神色一沉,梓萱却露出了笑容,“毓毓,这天下,到底她们崔家的,还是我们黄家的,恐怕不是每个人心底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咳——”梓萱撑着她的手坐起来,毓莘忙去扶她,在瞥见她伤口时不由眉头一竖,“这是哪个不中用的奴才包扎的伤口,来啊,拖下去杖毙!”
梓萱皱眉拉住她的手,鲜血泅湿了半片衣襟,她对她要哟阿头,“我没事,也不会有事的,咱们黄家子嗣凋零,我若再倒下了,这朝中就真的都是异姓人了。”
毓莘垂眸不语。
“北方边境本来便频生事端,”梓萱道,“原本还有二姐镇着,倒也算相安无事,如今——”
“三姐想举荐谁?”她直直地看向她。
她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她,“禁卫军骠骑将军,沈约。”
***
夜色深了,梓萱瞥了眼窗外,兰辛扶她从床上坐起。
“殿下真要这时候让沈大人离京?”
她满脸忧色,“公子如今重伤未愈,殿下也……沈大人要是这时候走了,沈家剩下的人只怕也没多少是真心向着咱们的,殿下在朝中就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任她替她披上大氅,梓萱道:“留在京中也不过是做困兽之斗,何况——边关也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此时此刻,没有人比沈约更合适了。”
先有国才有家,无论是表姐,还是沈约,他们之所以选择她,都是为了社稷为了百姓——若是为了名利权势,他们就不会走这条路了,她不能带他们舍本逐末。
毓莘已经离开,还顺便带走了宋伟带来的禁卫。
轻咳一声,梓萱挣扎着起来要去书房见黄茵。
才走了两步,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不等她反应过来,对面眉头一皱,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梓萱失声惊呼,又立刻压低声音,“秦铮!”
秦铮没应。
而她看着他的侧脸,也不由沉默下来。
他身上,仍是府门前相遇时那身公子府侍从的装扮。
“怎么……不光明正大地回来?”
他大步走回床边,将她轻轻放下。
“那样,与打你的脸有什么区别?”
梓萱眼睛一红,不自觉地抚上他的侧脸,可她当众打了他的脸,“不恨我吗?”
“在你眼里,我不是很聪明的吗?”他柔声道。
眼前瞬间模糊,梓萱连忙低下头。
“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我才怕,你会恨我。”
她拼命摇头,泪水一滴滴跌在他手背上。
秦铮俯下身,用柔软的绢帕替她拭去眼泪,“不哭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不说这句还好,他说了这句,她的眼泪反而落得更凶了。
秦铮的手一颤,丢了帕子,转而吻上她的面颊。
他的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温柔,仿佛带着无尽的怜惜和心疼。
大氅被他解开,梓萱被他扶着躺下,秦铮拉过一边的锦被将她裹住,“你哥哥身上也伤病未愈,又一路长途跋涉,刚刚胡润贞给他诊过脉,现在已经歇下了。”
梓萱抓着他的手吸了吸鼻子,“你说谎,我不信。”
秦铮被她逗笑了,“胡润贞可是给你哥哥说,你已是强弩之末——你现在去了,也只会让他担心。”
她抓着他的手一颤,不知道胡润贞是否连她怀有身孕的事情也告诉了黄茵,想到这里,梓萱有些心虚地垂下眼。
秦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带来的夏太医和胡润贞都替你哥哥把过脉了,他的失明只是暂时的。”
“真的?”梓萱眼睛一亮。
他笑着蹭过她的脸颊,“当然是真的,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