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从崔家先谋害阁下,再陷害于我,到萱儿为了保我与我决裂,再到我改变航向到万舸岛救下阁下,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阁下意料之中,对吧。”
“是。”黄茵咳了两声,声音微弱,却毫无犹豫。
“包括令堂的过世吗?”秦铮冷冷道。
狭长的睫毛猛颤了两下,黄茵嘴唇微颤,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秦铮移开目光,跃动的火焰驱不散彻骨的寒意,那时候,她一定是得知了母亲去世的消息才会匆匆赶回府中……
而黄茵的用意……
“阁下的一手金蝉脱壳,不仅保了自己安危,还让萱儿心甘情愿与我和离。不如让我猜一下阁下下一步预备如何——是沈家要对萱儿逼婚,是不是?”
他话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毙,目光更是直劈对方而去。
黄茵却始终半阖着眼睛,“桃源的使君不可能出身青塬。”
秦铮霍地起身,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的江龄瞬间警觉地看向他,黄茵却似毫无所觉,“秦太子,你也不是没有机会,可你输给了毓莘,不是吗?”
火光在他眼底都成了黑暗的影子,秦铮死死盯着他,“你们桃源的皇室到底隐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除非杀母之仇,黄毓莘绝不可能真的弑君!”
这就是他输的地方——他笃定黄毓莘不敢冒着与梓萱决裂的风险杀了黄青曼,然而……
黄茵没有回答他,却更坐实了他心底的猜测。
“你知道你将萱儿置于何地吗?!”他怒道。
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对黄毓莘是,对梓萱又怎么可能不是——黄毓莘既然走到这一步,便绝不可能再放她自由了!
黄茵从怀中取出一个贴身存放的木匣,递到他面前。
漆黑的匣子只有拳头大小,没有任何花纹雕饰,却显然做了严密的防水处理。
秦铮的目光顺着木匣又落到他脸上,忽然冷笑一声,“传说中与帝位生息相关的夕颜,竟然就险些随阁下一起沉江喂鱼了?”
面对他的冷嘲热讽,黄茵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动,“这是茵昔日答应与太子的报酬,剩下的路,太子要怎么走,便与茵无关了。”
“怎么,阁下打算靠着一双瞎了的眼睛爬回去吗?”
黄茵抬起头来,竟然在此时第一次露出笑容,“那又有何不可?”
***
十日后。
大雪纷飞,两岸河道都已冰封。银装素裹的山林之间迅速驰过一队快马。
当对面颤巍巍的露出马车的影子,领头的女将一把勒住缰绳,一片长嘶声中,张景滚鞍下马,迎着车辕下拜,“末将救驾来迟,公子受苦了。”
车帘掀起,露出黄茵苍白的脸,“张将军。”
张景抬起头,只一眼,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武将,便险些落下泪来,“是,末将奉长公主之命,来迎公子先入公主府休养。”
江龄打起车帘的手微微一顿,“长公主?”
可旋即他便明白过来,一阵悲痛顿时涌上心头,女皇是真的不在了……
张景沉默地低下头。
她换下车夫,亲自驾马,却在不经意瞥向马车内时,险些一个趔趄从车辕上栽下来。
黄茵声色不动,江龄连忙扶住她,“三殿下可还好?”
张景稳了稳心神,马车重新开始前行。
“殿下一切都好。”手中握着缰绳,张景将这几日的变故一一道来。
“也就是说,”江龄道,“现在接管禁军的是沈大人!”
张景颔首,“沈大人在围场不仅赢了崔家举荐的人,还连同末将等人也都……
“借此一事,殿下也迫使陛下同意,恢复先帝的新政,允许男子参加科举——只是不得与女子同场竞逐。”
马车穿行在空寂的山林之中。
良久,黄茵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莹莹呢?”
张景鼻子一酸,赶忙掀着眼皮看向远方,“尹大人下葬那天,祭司的车队从宫城一路向北,三殿下当街跟礼部的人动了手,让头儿和顾少爷见了最后一面……”
众人都是一默。
秦铮微垂着眼睛,掌心不自觉地收紧。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不过半月的时间,公主府的匾额便已完全换了模样。
“长宁长公主府”,秦铮只是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好一个长宁,这是在警告梓萱,要她安分守己了。
“千盼万盼,可算是把公子给盼回来了!”
众人闻声抬头,宋伟从府门前向他们迎来。
“宋统领。”张景上前一步,将她拦下。
“张将军,”宋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陛下体恤公子安危,又不忍长公主伤身,所以特命下官前来护卫公主府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