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冷悦——”据她所知,冷悦在昨天就自尽了,而……
梓萱恍然大悟,“母君叫秦铮入宫,是不是……”
“陛下曾想要少君带您离开,但最后又改了主意,只是将夕颜交给了他。”
“夕颜?夕颜到底是什么时候开的?”
“殿下,”魏溯扶住她的肩膀,“陛下无法以社稷为代价保护您,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引颈就戮……崔家在军营里盘踞的势力太深太久了,陛下苦心经营十余年,也未能完全拔除……剩下的路,只能靠殿下走了……”
魏溯原本,是没有这样苍老的……
他对她露出抚慰的笑容,“殿下,如果您不愿意,还可以用这块令牌换和二殿下的一条生路。”
说罢,他将兜帽重新戴好,“奴才要回去了,这厢便与殿下拜别了。”
他缓缓向她躬身下拜,梓萱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他,“你要去哪儿,好不容易逃出来为什么还要……”
眼底的泪水不停打转,梓萱近乎是在用乞求的声音,“魏叔,我知道您和母君的关系……”
魏溯被她抓着的手在听到那个称呼后猛地一颤。
“自从父亲去后,是您一直陪在她身边,支撑她,直到生命最后的旅程……您与我,也同家人一般。魏叔叔,我已经失去了母亲,表姐,就让我给您养老送终吧。”
魏溯脊背一震,连忙低下头来,泪水跌在地上。
良久,他抬起头,迎着梓萱期冀的目光,对她慈爱地笑了笑,“殿下,我已经是行将就木的年纪了,能为您做的,也是只有我能做的,只有这一件事了……
“而且,这不仅是为了您,”他止住她要开口的动作,“还为了我们还留在宫中的人,为了那些还没有被太女和崔家挖出来的人们能继续活下去……
“殿下,请允许老奴僭越了。”他微微倾身,轻轻地拢住她的肩膀。像一个父亲一样,小心翼翼地抱住她,“殿下,我要去继续服侍陛下了,未来的路很难,但能服侍您,帮助您的人,还有很多……”
他放开她,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泪水从他眼底滑落,魏溯对她笑了笑,“殿下要珍重。”
说完这最后一句,他转身离去。
梓萱追到院子里,魏溯的身影却早已淹没在黑暗中。
“殿下……”兰辛追上来,替她披上披风。
茫茫夜色里,所有的路都消失了。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令牌,生路……只要命被别人掐在手里,又算不得上什么生路……
掌心里的令牌冰冷而坚硬,繁复的花纹也都被摩得光滑。
二姐手握兵权,如果加上禁卫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桃源不能再死一个皇帝了……
至少现在,还不能……
她需要时间,将崔家连根拔起的时间……
毓莘一定会让二姐去做祭司,来以此夺走她的兵权,她不能让她如愿……
不知道是不是她今天没有回宫更加激怒了她,原本就算是平民百姓去世,也要停灵三天,毓莘却以国丧为由,勒令尹家明天便要出殡。
堂堂三品大员陨落,朝中却无一人来祭拜。
可是,当她们打开大门,将棺材从正门抬出的那一刻,原本因为国丧而萧索寥落的街道此刻却挤满了人。
那都是些无官无禄的普通人,他们头上扎着红巾,自发地围在棺木周围。
尹延飒端着牌位走在最前面,一直紧抿着唇角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漫天红纸飞舞,尹延陵走在她后面,手中扬着纸钱。
红幡在风中展开,仿佛彼岸才能看到的往生花。
梓萱扶棺走在他身后。
一路行来,不断地有人加入她们的队伍。
送葬的队伍行到郊外,梓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同样一身红衣,明明有官身,却和周遭的百姓一样打扮。
上次见面,还是在中秋以前——她们都对夕颜突然盛开的事闭口不谈,只是继续推动着男子科举的政策。
而现在……
沈约走到她身边,悄悄递给她一样东西。
掌心触到熟悉的纹路,梓萱猛地看向他。
他却没有看她,只是低声道:“二殿下要我将它送回给殿下。”
梓萱一把甩开他的手,扭头向队伍外跑去。
直到完全离开队伍,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兰辛,兰辛,备马,快!”
马嘶声骤然从身后响起,梓萱回头,沈约不止从何处牵了马来到她面前,“这个时间,将军府已经被封了,殿下直接去宫里吧。”
来不及道谢,梓萱翻身上马。
然而,不等到她赶到宫中,便看到车队从宫门的方向缓缓行来。
车队中央围着一定白色的轿子,在这个满城皆红的时候,分外的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