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的不是苹果,是一沓总数看上去还不足两百的零钱。
下一秒,手腕就遭一块硬木敲击,人和钱一起偏跪到一侧。
水泥地,不通风,油烟和钱臭浇了他一身。
京宥本能想呕,又活生生忍住了手腕的剧痛,调整跪姿,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子不管你以前多大个少爷,现在家里没钱了,钱都要归我管,你偷钱是什么烂毛病?”
“想死吗?!要不是我汤家可怜收留你,你现在早死了,还偷钱、偷钱?!”
拐杖一下又一下地沉重地落在京宥肩膀上。
他侧过头去,这间歇的痛感甚至集中不了他溃散的注意力。
那站在身边的孩童也一言不发,手中拽着他为了给汤岳鸣凑春游费的小计划本。
孩童丢下本子,用脚踩踏两下,嗤笑一声。
闷棍扫风的声音被埋藏,挥打耳畔的力度变成了巴掌。
京宥低着头,把脸顺势转到一边,发丝垂下遮住了面庞。
他已经发育成了少年,身上套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借穿来的黑色紧身衣。
头上的兔耳发卡被扇掉在一旁。
一向柔弱的妇人站在他身前,满脸不可思议质问道:“你在干嘛啊?你在干什么?京小姐要知道你现在是这个样子,你对得起她吗?”
京宥轻轻笑起来,双手中还揣着盘子:“妈,京小姐是谁?”
赵江雨一个字说不出,再一次举起来的手凝滞在半空中,轻轻颤动、红肿不已。
妇人捂住口鼻,转身哭作一团。
跟在京宥身后的小孩无聊地踢了踢石子:“哈哈哈,被问到了吗,好奇怪哦。”
小孩弯腰抬头来,对着京宥笑:“你这幅样子还挺好看的嘛,为什么不答应昨天骗你的那个男人,和他上.床呢?”
“你反正不也是,恶心的同性恋吗?”
京宥一言不发,蹲下去捡起兔耳发卡,扣在头上,又拉了拉卡裆下的紧身衣,脸都不红一下:“妈,先回去吧,小岳回家没人做饭。”
他伸出手去,摸上妇人耸动的肩。
妇人转过头来,变成了另一张面孔。
是个中年男人,嘴角的痣尤其明显。
赵江程一步步逼紧来,摇动手上明显已经被人喝了几口的酒:“我的好侄儿。”
京宥吓得后退两步。
“别怕别怕,别怕昂。”赵江程嬉笑着,“这不是什么毒.品,只是检验一下你正不正常的东西,毕竟小侄子干净得像一个玻璃瓶样。”
“万一是坏掉的货物,小舅舅不好做生意嘛。”
京宥卡住自己的脖子,才恍然自己喝的是什么。
炙热从身上猛然窜起,集中到一点。
他急切转身跑起来。
穿着昂贵水手服的小孩百无聊赖地堵在门口,敲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废弃场门框。
小孩不耐烦地转头问:“喂,好没好啊?”
“搞什么啊,这么久?幻想一下那些围着你转的男人就好了啊。”
“真是烦。”
藏匿在废弃场深处的少年终于长舒一口气,瘫软在煤堆上。
京宥把手肘放在额头上,仰头看见破房顶外的璀璨星空。
圆月、星河。
京宥手肘又下缩了一点,挡住大半苍穹,暗藏住被它灼伤的疼痛。
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掉的自我唾弃和疲惫感。
啊……好恶心。
京宥不知道躺了多久,终于又睁开了眼。
空气不太好闻,应该是医药水的味道。
他能听见耳畔的滴滴声,好像是什么检测仪。
水手服小孩坐在他的病床上,歪着头,嬉笑:“怎么搞的啊,把自己搞成这样。”
京宥想笑,口鼻罩着呼吸机,没能笑出来。
他是笨蛋嘛,当然不会照顾自己。
“下次可别这样了,搞得我陪你跑得晕死。”小孩双手撑在床沿上,又习惯性地翘了翘脚。
小朋友那半张脸实在太干净又精致,睫毛狭长,盖住透亮的琥珀。
他耸了耸肩,把双脚抬起来,伸得老高,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哎,累。”
小孩跳下床,站在京宥眼前,对他伸出肉乎乎的爪子:“喂。”
“我说。”
“跟我一起走吧?”
京宥眨巴眨巴眼睛,眼底的黑霾渐渐清扫干净。
他放松地伸出手去。
原本该藏在病床褥里的长手指也变成了软乎乎的爪子。
笨蛋美人点点头:
“好。”
耳畔的滴滴声终于沉寂下来,化作一条线。
*
近几年来云京和琼宴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扎根很深、威望很高的京大家族被人抽出一条器官.买卖的黑色产业链,偌大势力三年内被人倒弄空,京家被关了八层人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