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个角色的经历就已经很传奇了,如果再附笔上什么“独自戒断”、“反奴为主”、“计划成功”还逃脱的话,就确实说不太过去了。
“事实就是,这个角色的原型在生命的尽头也确实没能等来我们‘期盼’的这些奇迹高光。在这个剧本起笔的前一个月,他的相关文件才完完整整审批下来。”平伍抽着烟,说到这儿沉默了许久。
“他本身是唯一的‘奇迹’,甚至要比剧本里的‘季嵘’更聪明机智。”
“如果一切都是奇迹的话,他现在已经四十好几了。”
“十多年前的大案,他没能活过三十岁。”
因为他们只是尽量还原拍摄,剧本写出来时就已经剔除掉了很多真实色彩:为了避免泄露真实缉.毒工作的信息,同时也杜绝为犯.罪分子提供反侦察手段的练习本。
再加上审核制度逐年严苛,单单是“季嵘”染毒这一点就能被打回来补无数个设定。
“对于很多人来说,正义就好像必须完全‘正义’,不能掺杂一丁点儿杂质,所以我这部剧的两位‘主角’都不会是讨喜的人物。”脾气甚好的导演往场内看了几眼。
“‘禾正’只是埋藏在心理的自私,只言片语的,不给强调镜头很多人看不明白。但‘季嵘’这种甚至连内心到底想要什么都不清楚,意念也并不明确坚定的角色就要被挑刺了。”平伍皱眉扬手替换了几个场景布设。
“起先很多人劝我们把‘季嵘’被迫吸食‘醒美人’的设定去掉。”
“涉及到能否上播,编剧很是犹豫。”
“但我坚持要把这点留下来。”平伍拉了张小板凳,举起蒲扇给自己挥风,朝后晃了一眼,“你知道为什么吗?”
京宥站在助理主动帮两人遮阳的阴凉中,垂着眼睛不假思索道:“……因为他并不是含冤亡于‘审判’,而是死于戒毒。”
这个“他”显然指原型人物。
平伍惊了一下,回头问:“你怎么知道?”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太小看自己的主演了,平伍补充:“警方也没有那么蠢,原本是确认他死于毒窟,捡回到他纯属毒.贩的乌龙。当时内部小队已经基本洗清了他的嫌疑,在帮助他戒毒的那段时间发现主部的蛀虫没拔干净。”
“有人怕他清醒后泄密,其实那时候毒.品已经对他的大脑产生不可逆的影响了,就算清醒也讲不清楚几个字。”
“所以他在戒毒所进行秘密戒毒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自杀了。”
青年环了环自己的手腕,沉默了一会儿道:“自杀这个结局不好。”
平伍很是赞同:“是啊,具体是不是自杀我们也搞不清楚,但当时内部为了彻底拔除蛀虫,不得不顺了上面的意,给他坐实了背叛的名声,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的,也没谁来追究和挖掘这个。”
“但是听说……再也找不到了。”
“负责处理骨灰的成员也死于意外,他就像个无意间造访的过客,走时一丁点儿痕迹也没给人留下。”
“那是……?”京宥曲了曲手指。
“是‘禾正’的原型一直在坚持,为他立的碑。那位后期的行径功劳堆满了他家里的整个书橱。”平伍拍了拍手上的烟灰,“等杀青上播,我们可能有机会去见一见那位先生。”
“不过,现实要残酷得多。”
“那位‘禾正’并不像咱们剧里最后结婚生子皆大欢喜了,他因为意外爆.炸高位截瘫,四十不惑苍老得像七十岁一样。”
京宥抿了抿唇。
“哎本来我不太想在杀青之前和你说这个的,后面那场‘戒毒’戏我怕你表现得太‘坚定’。虽然设定里‘季嵘’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最难的一段时间,那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提前跟你说,也是想你多花时间私下练习塑造一下。”
“我这个人脾气虽然比较慢扯,但是对东西的精度要求有些啰嗦哈哈。”
平伍说不了几句又要开始给自己得罪不起各方势力的单薄背景垫搭词。
京宥从不介意他对演员的态度,沉思于谈话中:“所以在平导眼里,对于原本的‘季嵘’来说,他的结局也是受到了‘正义’……仲裁?”
明明“季嵘”这个角色完全可以批写成配角,甚至可以写得丑恶一点:对,他就是自负过了头,根也不正,所以转身回归深夜的怀抱也并不怪异。
反而是改写后的剧情,前面摸不出“季嵘”到底在坚持什么,濒死时突然在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与前生的是非分庭抗礼;
再者,为了遮掩真相,某些转角剧情编排得实在矫情尴尬。
没有必要为这个角色在剧里强塞老鼠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