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多想死啊??”
“沈一铄!你要做检查的!”处理病患未走远的白鸽猛地回头大喊,“没有你家长签字同意,你是不能做这个治疗的!”
生怕他想直接躺在病床上。
沈一铄轻轻笑了一声,京宥依然看不出他那个笑里含有什么意味。
但京宥很敏感:“别生气。”
“沈一铄,别生气。”
“我的确是疯了,我的病治不好的,他们说治疗效用是绿色,对我是有好处的。”
少年很认真,像是站在一个绝对客观的角度来做分析。
是啊,是有效果的吧。
沈一铄来到488开始,就从没见到京宥有任何情绪失控的举动。
但这不行啊……
现在远远不够啊。
他扬起嘴角,裂出一个尤其恶劣的笑。与一口气解出那些难题时的笑不太一样,更难看一些。
沈一铄不再回答京宥的话,他穿着的蓝白病服此刻好像完全贴在他身上般,大声回:“为什么要家长签字同意啊?”
“我想去死,也要我爸妈签字同意吗?”
青年没有回头,他忽然猛烈地去摁压京宥左手上的伤口,影子投在墙上扭动起来,同忽然点了魂的鬼怪:
“你不是很想自杀吗?”
“你不是自杀没成功吗?!”
“让我看看啊,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想去死啊!”
京宥身体极轻地躲了躲,左手腕的痛楚火烧般蔓延开。
少年任由青年拉扯着手,对方像个剥离躯壳的妖魔,赤红着双眼隔着白纱去戳动他那个精心制造的八角蜘蛛花纹。
京宥忽然明白了。
京宥没来由地感到悲哀。*
“沈一铄,别生气了。”他轻轻喃喃着。
“沈一铄,治疗会让人忘记很多事情的。很多可能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事情。”
“沈一铄,那张试卷右下角写的什么?”
“你真的,能独自承担,忘记她的痛苦吗?”
“她能承受你忘记她的痛苦吗?”
身前的青年好像还在什么不可遏制的暴怒边缘,他头越埋越低,因暴力倾向发作整个人抖起来。
“我——”
青年的话被迫咽在咽喉处。
他像一支折翼的风筝,被突然的大力打得整个人飞出去一小节。
京宥被护在来者身后。
一股浓郁的烟味充斥进整个治疗观察室,男人穿着高领黑毛衣和同色短款风衣。
欲厌钦没有穿西装,他难得的不穿西装。
远处白鸽惊呼的声音和病人惊恐的推打声交杂在一起,京宥好像又从斑斓的虚幻坐落到不堪的现实中。
男人说:“488已经没有能力管好病人了吗?”
“需要我亲自来把他送去电击室吗?”
男人挡在他身前,低头碰了碰他左手腕那已经沾染了血的纱布。
“你是死了?”
“痛不痛你都不知道了?”
京宥绕过他的轮廓,去看半个人倒瘫在地上,捂着胸口、头发凌乱的沈一铄。
青年倒坐在阴影中,唇齿发紫,被他碰倒的药剂碎了一地,玻璃折着光,拨在地上成了几道彩横。
好似那样就可以捉到颜色。
京宥声音轻到自己都听不见:
“再见,沈一铄。”
他又说了一次。
第60章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3)
又是那场雨。
京宥重新被塞进猛烈的阵痛中,左腕的新伤笃笃敲动,好似有什么妖魔要破皮而出。
“京宥,我看是你的自由太多了。”
风换了个方向吹。
京宥终于轻轻地捂住自己的左手,眉心小弧度下垂,但不足以挤出眉心的皱痕。他露出重生来少有的痛苦表情。
好疼。
黑色的手机砸在雨滴抨击的平路上,屏幕角的蛛网裂痕也好似纵跃上他们之间层微妙的薄纸。
他和祁秘书打了电话。
嗯……这算是什么呢?
京宥又笑了起来。
他模样实在太受青睐,前世男人从未见过的狡黠骤然出现,星星点点画在脸上。
生动得连轮廓的折线都像时光一样模糊了。
会生气吗?
会又警告他,不要妄图从掌控里逃跑吗?
会又质问他,“京宥,你还在贪什么”吗?
欲厌钦没有。
他站在少年对面,没有京宥预料中的暴怒、也没有低头去捡地上的伞。
原本那股浓郁得呛人的烟味应该已经被琼宴的坏天气砸得稀烂了,现在却又丝丝缕缕从雨缝中窜出头来。
京宥想,男人大概要被自己这一出“精神病院戏剧”闹得彻底失去耐心了。
欲厌钦后退一步,单手拨开风衣的下角,四指顺入黑色裤兜里,另一只手抽出身上的烟。
烟红头白尾,细管,半截点卡在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处。他没点烟,雨落得湿了人半个身体,他还在有些烦躁地找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