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出生,国外长到两岁,就算有中文的语言环境,表达也没那么精准,但庄雾却听懂了,并且怔住了。
“你会讨厌lvan吗?”他眨眨眼睛,语气很紧张,又问了一遍。
从庄雾的角度,正好看到他细嫩肌肤上抓出来的印子,她重新蹲下身,唇角稍稍带上点弧度,显得没那么冷了,她摇摇头,认真回答他:“不会。”
lvan立马由紧张变开心,眼睛更亮了,笑得乳牙露出来,声音听起来很雀跃:“great!”
庄雾比了个“嘘”的动作,看了眼厨房方向,低声说:“姐姐现在要出门。”
lvan又紧张起来:“离家出走?”
这么小的孩子,哪儿学来的词汇。
庄雾哭笑不得,摸摸他柔软的自来卷,温声道:“出门见一个人,所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好吗?”
lvan费劲思索了下她的话,用力点完头,又抿紧嘴巴,松开了抓住庄雾的手,人小鬼大地爬上沙发靠背,张望半晌,招手示意她,施穗没在看这边,让她快跑。
庄雾走出客厅,走出院门,走到漆黑的小巷里,脑袋里压着那句‘她应该对不起’。从小到大,她从未接收到来自父母,任何一个人的对不起。
他们的道歉方式,永远是花钱,带你出门,书籍和糖果,玩偶和裙子,装作无事发生,自己先原谅自己,再替庄雾原谅自己。
小巷真的很黑,这边到晚上,没什么人出门,控电设施很早就关闭了,只留巷口的路灯。
庄雾走得不快不慢,但这条路就这么长,被热风滚过的墙体终有尽头。尽头是两棵安静盛放的广玉兰,树前站着一道高瘦的黑影。
黑幕压顶,程则逾站在路灯下,黑衣短裤,形单影只,影子缩成脚边的一团墨迹,他指尖的猩红悬到唇边,明明暗暗间,烟雾扩散上升,虚化了惹眼的身形轮廓。
庄雾停在原地没动,那一点点期待被放大,他说过那么多不着调的话,庄雾信了一次,偏巧这一次就是真的,他真的出现在这里。
程则逾咬着烟,似有所察地抬眼,一眼看见庄雾。他目光停顿片刻,抽了口烟,歪头冲她勾勾手,声线懒散地说:“那边太黑,到我这边来。”
周围很安静,整个鹤元巷都是安静的。
心跳比脚步快,在胸腔内几乎压不住,要冲出来。
庄雾从漆黑的巷子里走出去,走进路灯的光圈,来到程则逾面前。疲累感还在,她艰涩地眨了下眼,微微仰头看他,问出的话没什么特别。
“你怎么在这儿?”
“临时出差。”程则逾把烟灭了,抬手挥散烟雾。
车就停在不远处,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浓眉压眼,吊儿郎当地勾起唇,问她:“跟不跟我走?”
庄雾五官疏淡,垂下眼睫时,总有种很安静的距离感。
“我考虑一下。”她没看他,慢吞吞地说。
程则逾挑了下眉,说:“行,慢慢想。”
话音停住,他手插进兜里,耐着性子,松松垮垮地站着等,懒调拖得很长,“3,2——”
下一秒,程则逾音量猛地拔高:“时间到了。”
庄雾吓了一跳,幼稚得要死,想都没想,拉起他就跑,没敢回头看,是否有邻居因为他这一声腔调纷纷亮灯。
不是什么温情的画面。
没有委屈,没有破碎,没有长久的对视和看破你脆弱的怜惜。
他们像是半夜跑出家门的高中生,晚风从耳侧擦过,程则逾低低地,得逞地笑起来。心跳愈演愈烈,藏在两道急促的脚步声中,动静惊起狗吠声,庄雾在急迫的呼吸中慢慢释放,逐渐感到轻松。
等到坐进车里,她缓了缓呼吸,瞥了眼驾驶座上的人,自觉系上安全带,想起什么问他:“小狗还好吗?”
车子刚发动,程则逾笑了下,人往后一靠,手还搭在方向盘上,侧过头来看她,没什么表情,就那么静静地看。
路灯从侧玻璃映进来,车厢内没那么暗,庄雾被他盯得不自在,抓住安全带,犹豫道:“怎么了?”
“庄音音。”程则逾不爽地皱了下眉,“我这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你先关心一只狗?”
他半眯起眼,直截了当地控诉她:“有没有心啊你。”
庄雾抿抿唇,一时没回答,她只是自动把程则逾归到了她的圈内,而小狗是邻居拜托她的事,他现在出现在愉台,邻居明天才回来,小狗不能没人照看。
她思忖片刻,临时补上一句:“你比它重要。”
程则逾踩下油门,车子拐出巷口,他扯了扯嘴角,轻呵一声:“敷衍。”
说完,又瞥了眼乖乖坐在副驾驶的人,语气有点不耐烦地回她:“放心吧,我晚上才从忪陵过来的。你的狗,现在比我心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