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李七娘还有个问题没想通。
“我阿母此前确实与我说过这番话,但后来她便不再提了,这其中可否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晓的事?”
胡媪将头压得更低,犹犹豫豫好半天,才讷讷回了李七娘话。
“是女君院中刚刚进府的一个丫鬟,叫杏儿的。趁着给女君奉茶的功夫,劝诫女君万万不可真的叫女公子去凌家为奴为婢,还说,日子过得苦些,并没有什么要紧,可女君与女公子若是真的进了凌家当奴婢,那以后女公子就只能嫁给凌家的仆从下人,生下的孩儿也只能为奴为婢,做仆从下人。一辈子认主人家打骂,抬不起头来。”
李七娘惊讶,复又叹息。
姚氏这么多天没有再提叫她去求凌家之事,她还以为姚氏是受了她的劝,才改变主意的。
她万万没想到,她一直顾念着姚氏的心情与病情,七拐八绕的不敢将内情告知于她;可她却忘了,往往最容易起效果的,就是直击痛点,直书利害。
多亏了这个叫杏儿的小丫鬟。
待找个机会,她可得好好谢谢她呢。
“你在我阿母耳边进谗言就进谗言,又为何不让她的病好,你打的究竟是何主意?”
“你是只没有给她换药方子,还是,一同给她吃了什么不适宜的东西,有没有损害她的身体?”
胡媪急切摇头,紧张的满头大汗。
她不迭声的说不敢不敢,说自己就是鬼迷了心窍,才被姚大爷引诱;又说,姚氏是自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她当真是看姚氏如同看自己的女儿一样,若不是姚大爷拿往日恩情胁迫她,她又怎会做出对不起姚氏的事情。如此这般,已经让她内心无比愧疚了,她又怎会下药暗害姚氏。
她满脸愁苦之色。
似是当真知道错了一样,真显露出追悔莫及的神情。
“奴当时答应姚大爷替他办这件事,也是因为姚大爷曾与奴说过,他要的不过就是我家的宅子和田地,绝不会伤害女君,他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君好。还再三保证他已在长安城中多番打听御史大夫凌大人,确认了凌大人是耿直忠正之人,所有在他手底下讨生计的,不论是身边属官,还是家中丫鬟仆从,他都不会亏待。”
胡媪说着,额头汗冒得更凶,眼眶也开始发红。
她也不需要李七娘和叶阿叔相问。
竹筒倒豆子的,将她知道的所有全都和盘拖出了。
“女公子明鉴,奴也是给姚大爷骗的。”
“当时听了杏儿的话,女君立刻改变主意,奴也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心里止不住后怕。当时奴就在想,不论姚大爷再开出何等样条件来引诱奴,奴也绝不会再替他办事了,奴不能因为一点点钱财,就将您与女君往火坑里推。让女君的后人也如同奴一样,世世代代也只能做人奴婢。”
“可姚大爷却不肯放过奴,特地让奴的兄长来寻奴。兄长说奴是个榆木脑袋,还说我家的靠山已经倒了,连顶梁柱都不在了,奴若是还不替自己盘算,只守在女君身边,那就是害了奴自己,也害了奴的孩儿们。”
“之后又有劈头盖脸的骂了奴一顿。”
胡媪紧张的咽了好几口唾沫。
她不住悄眼打量李七娘,似乎十分在乎李七娘反应。
可惜,李七娘始终静静坐在那里,眼眉低垂着摆弄手里一方帕子。好像一直在听她说话,又好像一直魂游天外,叫她根本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胡媪说了很多。
全都是姚大爷预备对付她与姚氏的计谋策略。
说是她的兄长痛骂过她之后,隔了几日,便又再来找她。
告知她,姚大爷回到家中之后,仔细想过她说的话,心中也不舍得叫姚氏这个妹妹到别人家去做奴婢,要是传出去,他们姚家脸上也无光。便就又叫她想办法在姚氏耳边吹风,劝姚氏领着李七娘大归回姚家。
因她已经受过姚大爷一次骗,这次就没有听他的;后又遭到了李七娘连番言语敲打,她也不敢再拖着姚氏,让她的病不好,急急忙忙给她换了新开的方子,令她病情好转,人也精神起来。
“谁知道姚大爷这样心狠手辣,他简直就是个刽子手。”
胡媪说话同时,眼泪忽然忍不住,唰的流下来。
她捏着帕子拭泪,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哭得越来越凶, 到最后甚至不能控制情绪,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她拍着腿大骂姚大爷。
然后才一噎一噎道:“姚大爷等了几日,见奴这边始终没动静,就抓了奴兄长嫂嫂,还有奴的侄儿侄女们,将他们打得稀巴烂;又拿着他们的性命来要挟奴,要奴找机会在女君与女公子的餐食中下药,必须要在三日之内取你们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