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这身上有劲儿了,也能替你分担些了。”
姚氏说她当年帮忙操持家计,和李昌良一起买房子置地时,凭的就是从姚家老太爷手中学来的几套纺织工艺。
不过她当年用的那些花样式,现而今早已过时了。
只怕帮不上李七娘多大忙。
李七娘却依旧开怀。
她并不指望姚氏能赚多少钱,为她减轻负担;她主要是想给姚氏找些事情做,不让她每天都闲着,将自己困在与李昌良的过去中,暗自垂泪,最终伤了身体。
“阿母何必为此事忧心。女儿又不是一定要过如今这样前簇后拥的尊贵姑娘日子,大不了,我们就卖了家里的宅子和地,将家里的所有仆从丫鬟都遣散了,只有我和阿母两人,我们一同回咸阳庄子上。到时候,阿母每日能织些布出来,女儿也在院子里种菜,找一块离家近的耕田,种上庄稼。只要够我们母女二人填饱肚子便好。”
“反正阿母就算是为了我,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李七娘看姚氏点头。
本还想与她说说,让她不要太过信任胡媪。
但想一想,习惯需要一个一个改,事情自然也需要一个一个办。
反正,她已经捏住了胡媪的把柄,暂时也不怕那老媪起什么坏心思害姚氏了。
她正准备再多说些话开解姚氏心怀。
却见她扭过头来看她。
“七娘,家里的宅子和地,是你祖父在世时,费了心思才买回来的;如今你祖父和父亲都不在了,那宅子和地也就成了我家的祖业。便是我们母女再受人欺负,也是万万不可变卖祖业的。否则传出去,定是会坏你的名声,到时候,只怕你找不到个像样的郎婿。”
“修缮咸阳庄子的钱,阿母来想办法。”
“当年,我与你阿父预备买宅子,意图积攒银钱的时候,你阿父曾经给我置办过一台织机,只是后来咱们家先买了宅子,又买了地之后,你阿父舍不得我太过操劳,便不准我再摸那织机,当初我想着那么大的织机,在家里放着也是占地方,便找人拖到了你舅父家的织坊里。”
“待今日过后,我就去找你舅父,将织机讨回来。”
“只要有织机,哪怕是我多费些功夫,也能很快攒够修缮咸阳庄子的钱。”
李七娘蹙眉。
她倒是没想过还有这一茬。
也未曾听叶阿叔提起过织机这档子事。
她掐着指头算算时间,大概是这个时候,叶阿叔还没有到李昌良身边,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院里事了。
她不由在心中叹息。
这个时代,还是和她来的那个时代不同。
更多讲究的是传家。
就如同她与姚氏之间的思想差异一样。在她看来,若是生活无法为继,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那有没有房子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不论或租或卖的,总得先换钱出来,吃饱了饭,有力气干活了,才能赚钱,再把卖出去的东西重新买回来;可姚氏主张的,是就算吃不起饭,也不能动传家之物。
而且,在姚氏的定义中。
李昌良去世了,那之前由他经手操办的一切,不论是宅子还是田地,就都是祖产。
也许,对姚氏来说,李昌良曾经说过的某一句话,如今也都成了祖训了。
而照姚氏的话说,在这个时代,随意变卖祖产之人,会被认定为是个不适合过日子的好女娘,往后出阁,也找不到好郎婿。
她虽然不在乎这些,可若是照姚氏说的做,能让她开心康健,李七娘自然也愿意听。
只是,姚氏显然没有想到,她那台织机,给姚家给的容易,想要回来,怕是很难。
“只怕事情不如阿母说的那样简单。”
“舅父舅母他们已经找上门来,念叨着买卖做赔了,吃不起饭了,都意图将孩儿们托付到我家院子里来住了,又怎能舍得还您的织机?”
姚氏自然不相信李七娘的话。
还笑轻斥她胡说。
李七娘也不辩解,反正事实会告诉姚氏真相,她又何必说这些惹姚氏生气。
因为没有族人坐镇压场子,李七娘又不愿意李昌良的葬礼办得太过敷衍,惹人非议。是以,今天一同参加出殡礼的,还有文祖庙请来的几十位道人师父,将李昌良的遗体土葬之后,李七娘扶着姚氏一同出面,在一众道人师父的主持下,当场替李昌良点亮了长明灯。
又恭恭敬敬的送了一众道人师傅回庙里。
葬礼才算彻底结束。
她忙了这些日子,早已精疲力尽了。
一回到院里,就懒懒散散靠在案几前发起呆来。
可惜,没等她歇息多久,叶阿叔就匆匆而来。
把李七娘吓了一跳:“难道姚家的人这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