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呼呼,冬夜的冷风顺着窗棂,不断往囚室里灌。
模模糊糊的,李执瑾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她挣扎着抬起双眼,见眼前人影晃动,又在烛光笼罩中变的高大。
“七娘。”
如幻似真的声音迷迷蒙蒙传进李执瑾耳朵,她忽然惊醒,被眼前黑影吓了一跳。
“是不是吓到你了?”
李执瑾咬着舌尖,静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是凌蓦迦正站在她面前。
“你……你怎么来了?”
李执瑾混混沌沌的,以为自己已经睡过了一个夜晚,可透过高处的小窗往外看,那里还是一片漆黑,还是夜晚。
“我今夜在尚书台值守,来看看你。”
李执瑾被他扶着坐起。
正要说话,人已被抱进了怀里:“七娘,我怎么才能帮你,你告诉我。”
李执瑾想想。
大事上,她还不能确定凌蓦迦是不是和自己站在一头,能不能帮她;但有些小事,他还是可以帮一帮的。
“白天在讯问室耽搁了时间,误了放饭的点。我刚才回来,案上只有昨晚吃剩下的半张饼,特别干,掰不开嚼不动,只能就着冰水咽下去。我现在有点不舒服,肚子不舒服。”
凌蓦迦将信将疑,目光在李执瑾脸上忖询半晌,眉头一皱。
不过须臾,原本靠在他怀里软绵绵的李执瑾就咯咯笑起来,神情愉悦,眼眸中闪动着点点绚烂的光。
如果这样,凌蓦迦还看不出李执瑾其实是在逗他,那他就真以为自己是在梦游了。
“李执瑾!”
他一时怒从心起,声音也没能压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说笑,逗我。”
“可是我真的吃了干饼,还喝了冰水。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把那半张饼掰开,咬的我牙都酸了,你还不心疼我,还吼我。”
听李执瑾刻意拖长,又压着嗓子,放软了语气调慢了调子的声音。
看她灵动的,带着涔涔水光的眼眸。
凌蓦迦明知道她这是在装相,心还是软了。
于是,重新将她搂在怀里,轻言细语的哄了好一番。
可再想想她如今处境,和即将面临的艰险,又止不住恨恨。
“你总是心大。别人都抓大放小,你却总是大事上没心没肺,小事上反而处处计较。上次是不和我说,忽然被罚跪到我院子;这次,更是把自己折腾到这种地方来。偏偏你自己还不知道着急。”
难得听凌蓦迦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李执瑾哪里分辨不出,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她急忙收了笑,垂下脑袋。
原本怒气冲涌的凌蓦迦果然拿她没办法,却又仿佛气不过般,狠心在她胳膊上捏了捏。
“许多事情,本身就不能着急。”
凌蓦迦妥协的叹息:“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关进这里。你难道不知道,这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便常儿郎们到了这地方都受不住,更别提你这般的小女娘。你总该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帮你吧?”
李执瑾终于抬头。
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看凌蓦迦:“那你能告诉我,把榘瑟留给你,叫你带在身边的那位大儒,是谁吗?”
李执瑾十分困惑。
以往,她总是很自信,凭她手中关系网,她想知道的事情,十有八九都能查到;就算查不到结果,也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可郭原纬受了她的令,带着人查了许久,却始终没查出榘瑟原先的主人是谁。
更别提那人与凌蓦迦的关系了。
凌蓦迦一时无言。
定定看李执瑾。
也知道了。
李执瑾被关到这里的原因,是不能说的。
于是,他转移话题。
先问李执瑾吃喝了冰冷的东西,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又问她方才是否梦到什么,他进来时,看她睡的并不安稳。又说了好一番话,哄着她重新躺下,才离开廷尉狱。
从那黑洞洞,仿佛要吃人的大门出来,凌蓦迦抬头看。
此刻月已上中天。
夜空中半颗星星不见,只有孤月高高挂着,清冷寂寥,掺着廷尉府血狱中常年不散的腥气,映出了一抹冰寒的肃杀。
他又回头,往身后的廷尉狱看去。
负责守门的小吏正弓背撅臀,用尽所有力气,将那扇沁着冰冷潮湿,格外厚重的大门关上。见他看过去,还臊眉搭眼的冲他躬身行礼。他却收回目光,提袍往尚书台方向去。
今夜无事,尚书台也算清闲,与他一同值守的另一个侍中郎看他从外头进来,笑着颔首。大概是觉得他外出时间有些长了,还忍不住感慨一句,寒冬孤月也是一番难得的景象,值得他们这些读书人踏夜观赏。
“依某看,今夜这月色,倒是与如今朝中形势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