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李执瑾又看到了在门口等着的沈知节。
“你怎么又来了?”
沈知节并不答话,只冷冷看了李执瑾一眼。
不远不近的走在她前头,察觉她脚步慢了,就不耐烦的催促两句;看她走的急了,又满满讥讽的问她是不是急着去投胎。
直到庭尉狱幽暗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沈知节才不情不愿的又扭头看李执瑾:“你……你和凌瑾缨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名字,李执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顿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这说的是凌蓦迦。
接着,又听沈知节继续道:“听师妹说,你现在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想起那天狱室走道里发生的事情,李执瑾不由抿了抿唇。
“你问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的事情,我多少能说一些。”
沈知节面上表情复杂。
回过头来,看了李执瑾半天,才沉着声音说话。
“三天前,留候戚经赋向陛下上书,狠狠参了我一本,说我这个当廷尉史的约束下属不力,纵容下属小吏肆意轻辱打骂未定案的在押官员及民众。结果,陛下把我召进宣室殿,一通臭骂,留候更是亲自动手,砍了我手下两个小吏的双手。昨天早朝,陛下又罚了我半年的俸禄。”
“起先我还不明白,怎么这样的小事,也能劳动留候那样的大人物亲自上本参我。问过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事情是落在了你身上。”
第96章 瑾缨
李执瑾没想到, 这事情还把戚经赋扯了进来,看来,凌蓦迦很得此人看重。
“我很早就认识他。”
“他是个十分聪明, 不爱出风头的人。”
沈知节缩眉愁眼。
与凌蓦迦对上这一遭, 他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不动声色间运筹决算;自始至终, 人家都没露面,他却已栽了这样大一个跟头。若不是昨日送陈白安回府路上,他多说了两句,哪里能想得到, 此番真正对付他的,是藏形匿影的凌蓦迦,而非宣室殿上,与他犀利对峙的戚经赋。
他终于回头, 看李执瑾略显得干裂起皮的蜜色嘴唇。
其上还残留着尚未好全的细碎伤口。
“虽说我那两个小吏的手断的有些冤,但凌瑾缨此举,是为心爱之人鸣不平, 配得上本官赞一声血性男儿。”
李执瑾闻言, 难免嗤之以鼻。
这沈知节可真有意思, 都什么光景了, 居然还顾着与人惺惺相惜。
说话间, 他二人已踏上台阶,廷尉狱大门近在眼前。
李执瑾施礼向沈知节道谢。
提步就要进门。
却再次被沈知节拦住。
“李娘子。”
“昨日听师父提起,你曾在离府之前, 与他叙过话。想来,他老人家定与你说过, 朝中派系林立,而我廷尉府情况也十分复杂, 这里头的人,也并非都愿意照我的意思办事;我能护你一时,却不能护你一世。有些苦头,你终究躲不过去。”
李执瑾无语点头。
却见沈知节眉头皱的更深,挥手叫跟在他们身前身后的两名小吏离开,压低了声音道:“那日朱虚侯府得你指路之人,你当真不知他是何身份,如今又身在何处吗?”
沈知节目光如炬,浅淡清透,仿若窥见了世间所有秘密,也看透了李执瑾所有伪装。
叫李执瑾的心跳乱了节拍。
“沈大人既然知道从白安那里打探我的事情,那就一定听白安说起过,我是个十分懒怠的女娘,一向都秉持着能少走一步路,就绝不多迈一下脚的原则。莫说是出门结交那些陌生人,便是宅子里晨昏定省的事,我都是能推就推,能逃过一日是一日。”
“再说了,我家做的是内宅女娘们的生意;而那天在侯府,拿刀逼着我指路的,是男人。”
“大人觉得,像我这样的性情,是否有可能认识那些不相关的人?”
沈知节笑看着李执瑾,眸底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幽光。
他低头,理了理自己腰间并不散乱的青色绶带,转身,步履平稳的下台阶。
李执瑾则是在几名小吏交接后,重新回到囚室。
这时候,已经过了狱室放饭的点,那张小小书案上,只有她昨夜吃剩下的半张胡饼,被过去一天一夜的凉风吹着,已经干巴的翘了边。虽没有饿到饥肠辘辘地步,但李执瑾还是掰下了一小块,就着茶壶里仅剩的一点点冷水,慢慢嚼着。
无它,只因李执瑾知道,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开始。
她必须用尽一切办法,保存体力。
只有这样,才能和廷尉府这些人慢慢折腾。
好在,虽然她这些年被养的娇贵,却不是吃不了苦的性子。
嚼的腮帮子都酸了,李执瑾才勉强将口里的干饼咽下去,她揉揉自己被冷水冰到的胃,也不坐在地上干耗,直接爬上那张烂床板,缩进厚实的被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