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以为李执瑾如此仰天长笑,是因受不住多年居住的宅子,在大火中毁于一旦。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是一出漫长且残酷的戏剧,宣布开幕的吹台之作。
第91章 谢公
安排家里带出来的所有仆从住进各处铺子后头的小院宿舍, 其余事宜都交给叶阿叔处理,李执瑾和姚氏华容,随陈白安去了谢家。
姚氏受了惊, 劳动谢家请大夫煎药, 忙到后半夜, 李执瑾才回到厢房。
当夜,陈白安一直守在她身边。
昏暗的室内,烛光摇曳。
陈白安和以往每次跟李执瑾一起睡时一样,亲昵的抱着她的胳膊, 将额头抵在她肩膀上。李执瑾总想,可能是母亲早逝,继母不亲,陈白安从小就缺少女性细致的关爱;如今却觉得, 或许她还渴望宽严得体的包容。
她是在她身边得到了这些,所以,后来她便也愿意倾尽所有与她在一起。
此番却是她连累了她。
次日一早, 李执瑾跟在陈白安身边, 正式去拜见谢家当家人, 当世大儒谢公。
谢公出身公侯之家渤海谢氏, 最早可以追溯到先朝, 谢氏家族枝叶繁茂,有能者众多。到谢公祖父时代,因家族领头人决策失误, 导致家族遭受重创。谢公的父亲更是被贬斥,去守了个诸侯国王陵。
好在家族底蕴犹在, 谢公又是个灵心慧性的,多年苦读后, 终于成了个硕学的鸿儒。
自他学有所成开始,便是王陵附近的亭里郡县教人习字,随着越来越博学,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席下拜读之人也越来越多。到他席下学子最多时,几乎半朝官员的启蒙夫子都是他。先皇得知后,立刻下旨,召谢公入长安。
据说,谢公到长安第二日便奉诏入宫,与先皇大辩两天一夜,胜负难分。
先皇本有意令他入太常为官,他却以生性散漫,喜好游历为由拒之;后果然借道渭水,经黄河入江,一路南下。数年后,先皇再次想起当年与谢公辩经之畅意,便又一道诏书,将谢公从岳麓山召回长安,又是给封号,又是给赏金,还赐下了谢家如今住着的这幢带园林的大宅。从此,谢公这一支就长居在长安,历经两世王朝,依旧荣宠不减。
和陈白安描述的相差不大,已是古稀之年的谢公头发花白,像个将一切都看得极淡的仙人。或许是因纵览群书,博通经籍,谢公给李执瑾的感觉也是睿智祥和,温润而泽的。便是连脸上皱纹都超然物外。
照顾着李执瑾,陈白安也和她一起,规规矩矩的给谢公行了个礼。
更是顽皮的随着李执瑾一同,称了一声拜见谢公,而非拜见外祖父。
谢公竟然也不计较,反而被她逗的抚须大笑:“你可小声些,当心被你大舅舅知晓,罚你去跪祠堂。”
被陈白安拽着袖子撒了几句娇,谢公更是心情大好。
后才叫李执瑾不必拘礼,快快安坐。
先是问了她家中情况,又关照宅子在她家修缮好之前,李执瑾与姚氏都可以安心住在谢家,不必着急。然后提起华容,说之前几次机关玩件往来传递,他已经看出来,华容是个颇具慧根的,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将拜师礼走一走。
“如此一来,我与七娘可就差了一辈。”
“华容成了大舅舅的小师弟,我要叫七娘小姑姑。”
“往前我玩什么都比不上他,往后名分定了,我岂不是更比不上他了?”
谢公却想的极开,直说陈白安若如此在意,大可以他与华容从师门论,而她与李执瑾则从交情论。
便是李执瑾穿越而来,也未曾想过,谢公思想竟如此开化,一时间难免被惊住。
反而陈白安大为不满吐槽,说她若真照谢公说的这样做了,才会被大舅舅罚跪祠堂。谢公闻言,不由赞叹陈白安终于懂了些规矩。
然后又笑望李执瑾,称了陈白安的乳名:“娇娇的母亲去世早,从小我便把她接到身边。最开始两年,她还在她大舅母膝下打转,后来觉得大舅舅舅母规矩大,便常住在我院里,赶都赶不走。偏偏她外祖母走的早,这院里其他人又拿她没办法,养成了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近两年我还愁着,要多找几个敦厚知书的女娘,进院来做她的玩伴,好好改一改她这性子。”
“不曾想,这缘分却落到了你身上。”
李执瑾自然与谢公客套,找陈白安的优点长处,夸了夸她;又感慨能与陈白安相识,既是她们的缘分,也是自己的荣幸。
陈白安被说的害羞,只嚷嚷着她受不了李执瑾与谢公之间的客套与官腔,提着裙摆跑了。
见厅中只剩她和谢公二人,李执瑾立刻抓住着难得一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