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却满眼泪意充盈。
她反握住李七娘的手,反复哽咽数次,终于发出声音。
“自你阿父离世,到今日,阿母确实见识了你的本事,心里也十分明白你的本事。凭你的本事,你明明可以等到丞相与凌驿淮斗出个结果,等凌驿淮被问罪处斩了,再对丞相出手,可你为什么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你莫要再与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我只问你,你是何时,将自己的心丢在了凌蓦迦身上?”
李七娘惶惶抬头。
眼底的泪珠也终于兜不住,落了下来。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晓这问题的答案,她无法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对凌蓦迦动的心。也许是那一日在诏狱门前,被他拦住,听他说那句话;也许是从他们口中得知,凌蓦迦日日到她家铺子,竭尽所能为她传递消息;也可能早在当年李昌良灵堂上,她就为色所迷,对雪玉可爱的他心生好感。
她不能确定。
她也不知道。
第75章 执瑾
凛冬初雪纷纷洒洒, 盖在李七娘白色的大氅上。这是时隔六年后,李七娘第一次独自行走在长街上,心底却是安宁的。
她知道叶阿叔郭原纬杏儿小寒一直跟在她身后。
不过, 她没有回头。
她将手中的卖身契文交到凌府管家手里, 管家诚惶诚恐的接下, 跌跌撞撞跑进去;不到半刻,一身规整朝服的凌驿淮就现身了。看他样子,像是刚下朝,还带着满身上位者的气势, 令人不敢直视。
他紧盯着李七娘许久。
终于冷哼一声。
“既然是入我家做婢,那便该有为人奴婢的自觉,换好衣衫,先在院里跪两个时辰, 再到我面前回话。”
李七娘抬头看凌驿淮。
眼底透出的笑意,冰冷又烫人。
稍顷,她便垂了头敛了目。
“是。”
应是常听凌驿淮提起, 凡李七娘经过之处, 院中来回伺候的丫鬟仆从们总将探究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议论半句。
李七娘始终波澜不惊的跟在管家身后, 随着他一同到了一处佣人房, 立刻有一名身形富态的老媪送来一套粗布短衣,是在凌家做活的所有丫鬟仆从都穿的那种。
待李七娘将衣裳换好,那老媪又将她领到一方小小的, 栽着柏树的院里。
“主公吩咐,你就在这里跪满两个时辰, 然后进屋伺候。”
李七娘点头。
只身走进大雪中,跪下以后, 才用余光缓缓打量起着院子。
这应该是凌家的某一处厢房。院子地方不大,但收拾得非常整齐干净,墙边角落里或是栽种着小株的灌木,或是坐落着小小的石水盆景。
院子屋檐下的廊道上,多数时候是空无一人的。
偶尔有人脚步匆匆,穿行而过,也都是规矩周全,始终垂头敛目的青年小厮。
李七娘心中正疑惑,不知她这是身处何处。
眼前主屋门帘被挑起,先是极其幽微地药香气从屋里慢慢散出来,然后,便是一位须发皆白的医者被恭敬从屋里送出来。跟在医者身后的,正是李七娘当日在上官府门口见过的,跟在凌蓦迦身后的伴读小厮。
那小厮看到李七娘,送人的脚步立时顿住。
后又急匆匆追上去。
他将年迈医者送出小院,便迈着匆匆步伐撩帘进屋。
很快,屋里传来动静。
等帘子再被撩起时,李七娘看到了站在帘后,人瘦了一整圈,精神也不大好的凌蓦迦。
凌蓦迦先是自己想出来,被身边伴读劝住,又侧头与那小厮说了什么。然后,那小厮就匆匆朝李七娘来。
“李娘子,随我进屋吧,公子高热方退,受不得风。”
李七娘抬头,看凌蓦迦已提步要跨出来,她嘴巴比脑子快,想也不想喊了一句:“你站那里!”
颀长玉立的青年公子,被她吼的一愣。
乖乖将步子收回去,又笑着对她说了声:“好。”
李七娘靠在炭盆边,将身上冷意都烘散了,才抬头看凌蓦迦,却刚刚好,跌进他犹如清澈欢快流动的溪水一样眸子里。
他没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换了这一身衣衫。
只在李七娘将苦哈哈药碗送到他眼前时,眼神欢愉,语气郑重对她说:“谢七娘垂怜。”
于是她笑。
他也笑。
凌蓦迦身边人口极其简单,只有一众伺候的小厮仆从,莫说是丫鬟老媪,便是连傅母也找不见。听李七娘问及,他也不做隐瞒。只说小时候是有傅母在侧的,后来慢慢长大,傅母年老,意欲回乡,他便报给凌驿淮准许了,备了厚礼将人送走。
但榘水不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