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又是一声怒胀的嘶吼。
桑乐吓得肩膀一抖,哽声道了句是,随即慌乱地奔了出去。
爹爹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即便她犯了错,顶多也是呵斥两声,罚她不许吃晚饭。今天怎么会...
可他就是常常看着那画出神,若非珍视之物,怎会将画挂在每日都会久待的书房中。
“呜...”她小声呜咽着,抹了把眼泪,怎么也没想明白今日怎会让爹爹如此生气,“爹爹...呜...啊!”
哭着哭着,却不想迎面撞上个人。
“谁啊走路不长样!”一道尖细的女声响在耳畔,随即面前出现一个女子,脸圆圆的、还有些稚气未脱,眼中却已弥漫着鄙夷的神色,“呵,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么大狗胆。”
是闻蔷,桑乐同父异母的妹妹。
桑乐正伤心至极,见着来人,没心思与她斗嘴,从一侧绕开了。
“哎——”闻蔷拦住她,“你走什么?谁让你走了?”
桑乐吸了吸鼻子,道:“我今日不想与你白费口舌,你最好也不要惹我!”
“哟!”闻蔷冷笑一声,“哭这么惨,又被爹爹骂了?今日又闯了什么祸?”
她这话尤如刀子般直往桑乐心头插,桑乐本想凶狠地瞪回去,一抬头泪却先掉了下来。
“你...”闻蔷奚落的话顿在嘴边,“你...干嘛...哭、哭什么?”
桑乐只觉自己甚没出息,拿袖子胡乱抹了泪,随后一把将人推开小跑走了。
“今日又是发的什么疯!”闻蔷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还没稳住身形便骂起来,“舅舅也真是的,非得让我来叫你吃饭,我好心来了,你却拿我撒气,早知便该听娘的,倒了喂狗才好!”
第3章
“知意你说,是不是杜青山回去与爹爹说了什么,我就知道他时时逮我就为这一出。”凉亭边,桑乐抱着胳膊气坐着,腮边鼓鼓地一块,愤愤地将杜青山骂了一遍。
天气冷寒,亭子四面垂了布帘,挡住大半风。中间烧了碳炉,上面烧着个银制水壶,里面沸水一下一下正顶着盖直往外窜。
温知意裏着大氅,拿镊子轻轻夹起盖子,再从旁边桌上拈了两朵梅花扔进水中,再将盖子盖回,悠悠说道:“杜詹事近日不是忙着东宫置办的事,哪里有闲心去告你的状。”
“他哪里忙了,府上的事都由二姨娘一手操办,他不过是成日混日子罢了。”桑乐抓了把松子扔在火驴边烤着,“整天一副笑咪咪的模样,到处拉拢结交,真是丢爹爹的脸!”
“这话你可得小的说,若不怕给旁人听了去...”
桑乐自知失言,忙住了嘴,捧着茶碗暖手。
温知意见她吃瘪,笑了下,说:“你究竟拿了什么送给殿下,让他如此生气。”
“就...”说起这事,桑乐沮丧地垂着头,又想起那画来,终是不愿坦白,只说:“就一个小玩意儿,我以为他会喜欢。”
“那你还不如好好念书,上元节马上就要到了,若是你能在诗会上拔得魁首,殿下定会高兴。”
桑乐撇撇嘴:“我就连喝多了也不敢做那样的梦。”
温知意噗哧一笑:“不过是让你作几句打油诗罢了,有那么难。”
“那可比登天还难。”桑乐叹了口气,“为何宫中总喜欢吟诗,过节要吟诗,祭祀要吟诗,就连赏个花也要吟诗,我天生便没生那慧根,平日里看个话本也要睡着,这般风雅,只怕此生都与我全无干系。唉,什么时候宫中换个乐子多好,比如骑马射箭,抑或爬树捉鱼,这些我擅长的竟一个也没有。说什么女子宜静...”
温知意忽地站了起来,朝着外廊欠身,柔声道:“见过尚书大人、侍郎大人。”
桑乐听见,忙抬起头来看。
却见着个下凡谪仙。
那人穿着身素净的官服,却裁剪得十分合体。简单的腰带松松束出若隐若现的腰身,上面垂了块润泽白玉,与柔顺发丝若即若离的勾着。
她目光落在那人如玉般的容颜上,从他瘦削的下颌线往上,经过薄薄的双唇,挺拔的鼻梁,最后紧盯着那双深灰的双眸。
他就端立在那处,好似一副妙笔丹青。
那画中人缓缓上前两步,朝着她拱手道:“子珩参见郡主、见过温小姐。”
他头发束得整齐,用一根素簪别着。头顶落了点点白雪,将一张脸衬得过分冷峻了些。顺着发丝往下,一段未被衣领完全遮盖的脖子露在外面,突起的喉结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滚动。
桑乐望着眼前出尘脱世的公子怔怔出神,恍惚听到他说了什么,却没听清,支支吾吾道:“你、你说什么?”
俊美的公子耐心地重复一遍:“下官礼部宋玄,见过桑乐郡主、见过温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