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处,她偷偷地偏过头去瞧身边的人,却发现那人也看着自己。
又想起他昨夜的言语行径,桑乐想,他当真是喜欢自己的!
宫中人多嘴杂,宋子珩曾听人说起过,东宫的长女是个绣花枕头,今日看来果然有七八分真。
从进屋到现在,不过半柱香的时辰,脸上表情竟比六月天气还要变幻无常。时而笑着,时而又拧眉撅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又笑得如孩童般。
不过一双眼睛笑起来倒是好看,仿若漾着清辉的弯月一般。
他不小心便看得久了,回过神时,那双清澈的双眼已经对上了自己。
宋子珩怔了怔,立即收回目光。
可身边的人却不依不挠,灼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任他如何分心也无法忽略。
兴许是看得多了,桑乐发现这人也不总是冷冰冰的样子,从他频繁翕合的睫羽和来回转动的眼珠似乎能看出一丝丝紧张。察觉到这一点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随后才想起来身在何处,不由得怯怯地看向主位相谈甚欢的两人。
“你又在笑什么?”太子眉头轻轻皱起,“都是要出嫁的人,也不晓得安生一会儿。”
丞相却不以为然,笑说:“郡主生性灵动可爱,太子与老臣却尽数聊的朝堂之事,难免乏味了些...倒不如让他们小辈出去走走,不必拘在此处。”
太子想了想,点头道:“也是...那闻溪你便带着子珩在府中散散心也好。”
桑乐又瞥了眼身边的人,回道:“是。”
宋丞相欣慰地看向二人,叮嘱宋子珩道:“玄儿,你好好陪陪郡主,切记,不可失了礼数。”
宋子珩应了声,终于转向一直看着自己的人:“子珩便叨扰郡主了。”
...
两人出了书房,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
今日天气大好,总算晴起来,许久未见的明媚阳光穿过红瓦斜映在地上,将身影拉成长长一片。有三两只早回的候鸟落在还沾着雪的枝头上,吱吱地叫着,停留片刻又疾疾离开。
又转了两个弯,桑乐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开口道:“你...”
可真要问出来,即便是她,也觉得有几分为难。
日光将她眼角的一抹红色晕染得分外好看,宋子珩用视线悄悄掠过,回道:“郡主但说无妨。”
“叫我闻溪便好,总叫郡主反倒显得生分。”
男人顿了下,说:“是。”
桑乐偷偷抬头看了看他清晰的下颌,嗫嚅道:“你...你昨夜在皇爷爷面前说的...可是真的?”
宋子珩张了张嘴又止住,斟酌了番才说:“求皇上赐婚一事,确是出自子珩本意。”
“不是这个。”桑乐抿了抿唇,撇过头不敢看他,“是你昨夜说、说当初在镜湖见过我的事...”
“是真的。”男人停下来,低头看着足尖的纹饰沉沉道,“子珩有一日办事经过镜湖时,曾远远瞧见郡主,自那时便常牵挂心中。”
桑乐只觉耳尖发烫,那热度迅速漫延至整张脸,脚步跟着止住,回望过去,只见那人抬眸正要看过来,连忙避开,飞快地走了。
宋子珩看着离去的身影陷入片刻沉思,也不知此番说辞能否让人信服。据下人打探得知,桑乐郡主最爱在镜湖玩耍,若自己偶然经过也不为奇。
走出一大段路才发现男人没跟上来,桑乐停了脚步在廊边等着。虽是放了晴,风却仍是冷的,轻扫过湖面拂过来,让她一张滚烫的脸总算能凉快一些。
她平日闲时的确喜欢跑到镜湖玩耍,却不知他说的是哪回。她一向是个不爱拘束的,可别丢了脸才好。
宋子珩再靠近时,郡主正趴在栏杆上盯着湖面似在发呆。他整理好情绪,尽量使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道:“此处风大,郡主不宜久留的好。”
桑乐听着他的关心之语,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点头道:“前些天我刚得了些新茶,正好有些渴了,我去泡给你尝尝。”
“怎敢劳烦郡主为子珩泡茶,还是——”男子话说到一半,面前人已不见了踪影,抬头看,那人已小跑进院中,红着脸站在月门处朝他笑着招手。
宋子珩凝眉沉思着什么,随后说了句叨扰才跟了上去。
桑乐只顾着害羞遁逃,进屋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仪态全无,哪里有郡主这样横冲直撞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宋子珩看见,不禁恼上心头。
等下人将茶具取出来时,她才又恢复了端庄模样,将茶碗放进池中清洗起来,一静一动间,倒是有模有样。
水很快便煮开,打开一个精致的盒子,拿起玉匙从中取了一勺,干燥暗红的茶叶落在杯中,瞬间盛开成一朵绯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