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旗(58)

“你疯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紧紧捂住他的嘴,苍泠附在他肩头,把声音压到最低近乎贴着他的耳廓:“沈先,我可以让守卫无所察觉轻易进入侯府,自然也有其他人能做到。但我不信人来人往的白天,有人也能这么容易进到这里。”

他无法开口,只能瞅着书架子。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微微侧头,望着不远处紧闭的门扉,“或许放下这封信的人并未像你想的那么多。也或许,剩余的良心让他犹豫了。”

察觉他扯了自己的衣袖,苍泠稍稍松开手。

清隽的脸庞从未如此严肃板正,沈先瞧着他,赧然一笑,随后伸手抽/出了那封信,靠近烛火。

“抱歉,让你担心了。”

点着的刹那,苍泠感觉自己松了口气。一眼不错地盯着燃烧的火苗,直至它化为灰烬。

“不,”他笑着开口,“我不是担心你。我只是不愿在你娘问起你在哪的时候,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不管是不是月旻找人做的,至少藏信的这人还存着良知。没了这封信,明日沈先便可以安然回来。

沈先也跟着笑了起来:“明日一早遇上我娘,怕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

这回,苍泠无所谓地耸肩:“我陪世子秉烛夜读,世子陪我同睡书房,倒也不算回答不了。”

边说,边环顾四周,话锋忽然一转,“还望世子别读到一半独自先躺下了才好。”

听出他言语中的调侃,沈先歪过脑袋,“你还没见过我家的藏书阁吧,一会我让人备好茶水糕点,今晚,读个尽兴如何?”

不期然地眼尾上扬,“记得再给我备床毯子,夜里凉,藏书阁里可有暖炉?”

他瞪了他一眼:“那儿都是书,一条毯子不够再加一条。”

突然,笑意消失在抿直的唇角。俩人同时望向对方,紧接着沈先先一步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紧随其后,苍泠懊恼着只盼望自己想错了,沈先想多了。

可是,才穿过月门,就遇见了迎面而来的管家陈叔。

气喘吁吁地差点与沈先撞个正着,“不、不好了,藏书阁走水了。”

脚步一顿,沈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苍泠——他的视线落在陈叔身上?而陈叔,除了急切,神色并无异样。

来不及细想,沈先忙着吩咐:“陈叔你快去喊人。”嘴边的话,却在下一瞬戛然而止。

刀刃在黑夜里泛着寒光,陈叔惊愕地看着熟悉的脸庞。

嘴唇嗫嚅,颤抖地唤着:“世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紧紧抓着刀刃的双手,不一会,血就从指缝中渗出。

目眦欲裂,沈先万万没想到:“为什么要这么做?”

“世、世子……”

愤怒的少年身后,是冷若寒冰的视线和一柄乌剑。

可就在他拔刀,剑出鞘的刹那,少年挡在了乌剑前,徒手抓住了白刃。

“陈叔,侯府没有亏欠过你。”

这一声陈叔几乎咬碎了牙,管家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地。

“他们抓了我一家老小,他、他们还砍了我孙子的手指。”老泪纵横的脸上悲切万分。

可是,抵不过透骨的寒彻。

“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

管家犹疑着低头,似有不信地看向刺穿肩胛的剑。

“那封信是你放的。”

持剑的少年话语中不带任何感情,毫无温度,另一只手握着满是鲜血的手掌。

匕首丢在他的脚下,“自我了断,还是我送你一家团聚?”

沈先骤然回神,反手握住他:“苍泠,不要。”

他没有看他,瞥了眼火光渐起的西南角。

“我怕你后悔。”

第35章 沈先

“世子,老奴错了,老奴错了。”眼见形势不对,管家砰砰磕头,“老奴的心被狗吃了,老奴被蒙了眼,是老奴对不起侯爷对不起夫人更对不起世子。”

最愚蠢的是,自己竟听信那伙人的话,只要杀了沈先,他的家人就能回来。

只要杀了沈先……侯爷尸骨才刚入葬,他居然糊涂到为保自家人的性命,去杀沈家三代忠勇之后?!

“世子,让老奴死吧,老奴的心,老奴的心,”管家匍匐在地,泣不成声,“良心被狗吃了啊。”

“那封信,是你放在那的?”纵使猜到府中有内贼,直到此刻,沈先还是希望听到那一声“不是”。

“是,是他们逼我的。他们要栽赃侯爷串通外敌,诬陷侯爷遇刺身亡是杀人灭口不成反被杀。”管家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表露自己也是被逼无奈。

“放火烧藏书阁,也是他们指使的,不然他们就要杀了我儿子。世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的孙子也才五岁。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小,他们活生生砍了他的手指啊,手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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