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眨了眨,在明白过来“它”指的是黑马后,沈先不由乐了。
“虽说战马性/烈,但它要比其他动物更通人性。你对它好,它就温驯。反之,它也是会记仇的。”就像某人。
不羁的黑马甩着脖子打了个响鼻,似乎并不赞同他的说法。
“马也会记仇吗?”迟疑着开口,苍泠若有所思地瞧着黑马,“那,它能告诉我们,是谁给它下/毒的吗?”
眼尾的笑容淡下,沈先思忖着他的话和可能性,目光停留在跟前的黑马。
苍泠也不催,毕竟自己也不过随口一说,俯身去捡方才被拉出马圈时带出的一些干草。
从冷眼对视的黑马到指尖灵活翻来转去的草,沈先有短暂的走神……
稻草敲上发懵的脑门,苍泠疑问地看着他:“行不通就算了,至于愁成这副模样吗?”
后知后觉地摸上纠结的眉头,沈先张着嘴说不出话。
“我也是随便一说。”丢了稻草,苍泠无所谓地拍了拍手。
忽然,别别扭扭地,“或可一试。”
苍泠停下动作。
“只是马毕竟不像狗,”再次望向目光警惕的黑马,沈先也知有些冒险,“不知道能不能听懂我们的话?”
略一踌躇,沈先迈进马圈。
“喂,你?”
不明所以,却在下一瞬,惊讶浮现眼底。
沈先来到黑马的身侧,掌心顺着油亮的鬃毛,一下一下轻揉缓慢地,像抚慰,更像讨好。
“好马儿,乖马儿,你该知道是我们救了你对吧?”
黑马回头瞥他,宽厚的嘴皮子威胁地掀了掀,露出整齐的门牙。
“哎哎,你先别恼,我也不是来邀功的。”他表情无辜,语气真诚,“我知道,醉马草的味道不好,也难怪你脾气暴躁。别说你,换了我被莫名其妙下/毒心情都不会好。”
唇角抿了抿,苍泠稀奇地看着。
“但是,马兄啊,”顺毛的手停住,沈先一本正经地对它说,“都这样了,你还能忍得住?难道就不想将害你之人找出来绳之以法?难道不想再次驰骋沙场,与沈家军一块奋勇杀敌?”
“吁——”
长嘶骤起。
本已逐渐安静的黑马突然变得焦躁,沈先吓了一跳。方想着苗头不对就往外跑——黑马扭过脖子,用鼻子来蹭他的胳膊。
费力地伸长脖颈,前蹄交替踏着砂石地面。
沈先犹豫了下靠过去。黑马张嘴叼住了他的衣袖,轻轻朝外拉扯,似乎在示意“跟它走”?
欣喜地转头,苍泠也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苍泠,要不……”
话还未说出口,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倏然闭嘴,不用沈先提醒,苍泠的神情已说明。
信步而来,绯色的官服在清冷的早晨分外扎眼。
“被喂了毒草的就是它?”
没有招呼没有客套,秋沁之开门见山得,就像他们欠他一样。
双手背在身后,目中无人的眼神越过苍泠,打量起黑马,“离洛还说它疯得不轻,都不让人接近,”又瞟了眼沈先,“不有人看顾,还找我来?人都忙不来,谁有空看顾畜生。”
无人接话,就连黑马也松开了袖子,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全都哑巴了?”显然,秋沁之不觉得有何不对,反倒不耐地皱起眉头,“离洛是怎么教的,一个两个没有礼数,见了本官不用行礼吗?”
沈先与苍泠对望一眼,抱拳躬身。
“还有那个叫谷三七的,他负责的战马出了问题,为何他不在这里?”
……
偌大的营帐宽敞明亮,有风从高挂起的帐帘涌入,悄然散去憋了一晚的闷热。
秋沁之在正前方的书案后落座,明明没有高台,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错觉。不屑一顾的眼眸,端起茶盏的手,就连勾起的唇角也带着讥笑。
“最有嫌疑之人,居然无人查问?参将不亏为参将,总是令秋某刮目相看。”
“秋大人不必妄自菲薄,末将不过实话实话。”
书案左侧,同样端着茶盏的手悠然自得,仿佛在闲话家常。
一个从二品,一个正三品。一个直来直往,一个曲折弯绕。
麦芒对针尖?不,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思忖着,也为免受那池鱼之殃,沈先悄悄挪动往身旁之人凑近些。
“就因为此人乃谷将军之后,故而才区别对待是吗?”搁下茶盏,秋沁之打开一本厚厚卷册,“听闻参将公正不阿,如今亲眼所见,怕是那传闻掺了不少水分。”
离洛抿了口茶,缓缓品味之后,方道:“传闻嘛,哪有不夸大的?让秋大人见笑了,末将惭愧。”
淡定自如,应对,行云流水。眼不眨地,避开了前面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