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旗(29)

一丝迷惑划过眼底,稍纵即逝。而那人,依旧昂着头。

“纵使一开始我要挟过你,但我不会用你的过往去领功求赏。奉劝你,也别把主意打到苍泠头上,否则即使是你,我也不会念旧情。”

恶狠狠地,一个字一个字。秋沁之“啊”了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松开了手。

“差点忘了,你我之间哪来的情啊?不过交易而已。”

一边说着,一边替他抚平皱起的衣襟,“军医不错,比起不知明天在哪的日子,至少死的地方能自己选。”动作轻柔,就像往日那般待他,“也亏得长了副好皮囊,不然我也不会动心。若是在床上,奎爷要能再卖力些……那真是,极好的交易哪。”

秋沁之笑起来很好看,只是有些刺眼。

“奎爷,又想吐了吗?”

……

烛火熄灭帐内暗下时,苍泠自树后转出。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本打算趁夜探一探奎宁,倒意外遇见这一出。

听秋沁之话里意思,军中应无人知晓奎宁曾经做过什么。

准备提步离去,又忍不住回头——若只为隐瞒身份,堂堂暗杀组织横行江湖这么多年,会连收买一个小小枢密院副使的银两都出不起?

肉/体交换?呵,秋沁之可真是不择手段。

思及此来目的,唇角勾起一抹薄凉。

孟和安,是他杀的吧。

营帐起火那一日,自己确是冲动了些,但,还不至于连地上有没有多出一人都没察觉。

记得与谷三七带着那两个兵逃出后,谷三七碎碎念叨为何要踹他下床,万一不留神将他一脚踹进火里,诸如此类的废话。

孟和安的尸体出现在那块空地,旁边是“哎哟妈呀”的毛头新兵们,抹了炭的灰头土脸。无人在意。

火还在熊熊燃着,焦糊味在空气中四处弥漫。

唯独若有似无的苦草味,就跟谷三七的废话一样,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回到暂住的营帐,沈先他们还睡着,谷三七的呼噜声震耳欲聋。

吸了吸鼻子,在床上躺下。脑袋寻了个舒服的位子,闭上眼睛前,苍泠庆幸自己不喜欢太苦太甜的东西。

味太重,容易被狗发现。

奎宁也应该庆幸,秋沁之怕狗。

……

“嘿,哈!”

“嘿,哈!”

大清早的操练场上,各营的将士分占一地,或摆腿挥拳,或操/刀舞剑,精神抖擞,号子喊得响亮。

火头军的新兵老兵也在其中,只是少了个站在前头指点的人。

谷三七的长矛也依然耍了两圈之后,继续往地上掉。

孟和安的死,对沈家军似乎微不足道。

也是。

这是一支身经百战的队伍,他们经历过磨难岂止失去同袍,失去战友,失去亲人。风雪黄沙荒芜,缺粮断水伤病,哪一样都能随时要了他们的性命。

他们活下来了。

从死神手中抢自己的命,抢别人的命,还要让一些人送命。

谁的双手不曾沾满血腥,谁的脚下不曾踩踏累累白骨?有人去,有人回。

也有人,一去不回。

一只宽大的手掌在眼前挥了挥,五指指根处覆着茧子。

“想什么想得都出神了?”

仍显稚嫩的脸上是一脑门的汗,随地而坐,“如果是担心比武,咱们俩可以先商议好。”说话,老气横秋的,“两个名额,你一个,我一个。”

苍泠:……敢情他已经分配完了。

“哎呀,小心。”

脱手的长矛在半空抡了半圈,又砸在地上,谷三七急得直挠后脑勺。

收回视线,在笑得龇牙的脸上停留了一会,苍泠问他:“如此有把握,没想过会输?”

齐整的白牙露出了更多,“没想过。”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准备的说词一下被堵死在腹中,苍泠头一次接不上话,呆愣地看着他。

汗水自鬓角滚落,沈先抬手就着衣袖胡乱擦去。

胳膊放下时顺势搭在他的肩头,脑袋一偏,“说实话,单纯论武我真不怕,他们不是对手。我啊只怕他们,跟我论命。”

“论命?”一时不解,苍泠回头问他,“你是说,也有人会拼命吗?就为了一个名额?”

四目相对,猝不及防。

潮热扑面而来,沈先张着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瞳仁里,倒映着一张窘迫木讷的脸。

“火铳营名声是大,不过,总不至于值得堵上性命吧。你是否夸大了?”

眉心微微皱起,似乎不太相信这种可能。瞳仁的颜色很浅,唇也没什么血色,皮肤也比他白,不健康的苍白。

唇角又习惯性地抿直。他发现,自从进了军营,苍泠不太笑了。

“发什么呆?没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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