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跪在孟和安身边的老兵停止了抽泣,抱着水桶救火的小兵刹住了脚步,桶里的水猝不及防泼了迎面之人半身。
火光烈烈,离洛的话像倾盆的雨,可惜浇不灭这火势。
强压着怒火,沈先大声质问:“离参将,我们所犯何罪?”
“有没有罪暂且不知,只是免不了嫌疑。”笃悠悠地像聊天,离洛又补上一句,“不过很快就能知道了。”
跟吞了只活蝇般,沈先怄得难受:“荒唐,荒唐!”最后那一声像要扯破喉咙。
“无凭无据就拿人,不做调查就问罪,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指天叱骂,沈先心痛得看着另一方——
一动不动,神情淡然,苍泠任由两个小兵架住自己。
“放开他!”
眼底微光波动,对上游走在暴怒边缘的黑眸,又垂下。
“离洛,我叫你放开他,听见吗?”
一拳挥开阻挡的士兵,沈先揪住离洛的衣襟。
眼眶泛红,不知是怒,还是恨。无声地笑了,“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怒也好,恨也罢,都与他离洛无关。
“沈先,忠勇侯府世、子。”
纵然怨得出血,恨得入骨,也与他无关。
“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将世、子请进牢房。”
因为,自始至终,他只听命一人。
……
看守的士兵丢了捆稻草给他们,闻着同堆置在马厩的味道一样,苍泠皱了皱眉没说话。
扯断绳结,随意铺开,“坐一会吧。”招呼扒着木栏许久的沈先。
扭头朝自己看来,紧绷的嘴角双颊涨红,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显示余怒未消。
盘膝而坐,苍泠拍了拍地上的稻草:“干的。
大军回京,俘虏都交由刑部处置,所以这座牢房实则建得简易,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就是许久没有人,潮湿了些,也没有可躺的板床。
沈先从进来就待在那,苍泠本来还担心他气极攻心掰断木栏——这牢房,可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别说武将,只要有点力气都应该能轻易逃出去。
可他就站在那,一声不吭。若不是还能听见均匀的呼吸,苍泠差点怀疑他站着站着,气死了。
甩去胡思乱想,“别气了。”话出口才觉得好笑,怎么短短的一晚,安慰和被安慰的人调了个转?
压着稻草的手一顿,“气死也没用。”
眼见红着的脸黑了,阴沉得仿佛乌云罩顶,苍泠随手抓起一把稻草紧紧攥着。
“孟和安手里攥着的东西你瞧见了没?”
指节松开,稻草散落开来。
愤怒的眼里一抹怔忡。
“我赶到时,帐子已经起火……”
营帐里还有火头军的人,苍泠当下顾不得犹豫一头闯进去,想来可笑,自己竟会去救人。但那时,他并未想太多。
连拖带拽,救了两个惊慌的小兵,顺便喊醒了睡梦正香的谷三七。
发现孟和安尸身,是在他们跑出帐外。尸身的四周已经围拢许多人。
“奇怪的是,我进帐之前,并未看到他躺在那。”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稻草,苍泠疑惑地自问,“这么多人,他是怎么死在那的?如果有不对劲,他不会喊吗?”
“我知道是什么了。”
嗓音嘶哑难听,答非所问。
拨弄稻草的手没有停下,苍泠却微微颔首:“嗯,我大概也知道。”
枕头下那块可有可无的羊脂玉——奎宁的腰扣,他是疯了才会当宝,随手一塞等着找机会卖给秋沁之。事发突然,他自是给忘记了。
不过现在,应当落到离洛手中成为“证据”了吧。
悉索响动,沈先靠着他席地坐下。
“我以为你会心生怨恨。”
细长的稻草在指尖寻不到平衡,轻飘飘地往一头掉了下去。
“我还以为你会打离参将一顿。”啊,还有拆了这牢房。
“正三品,”沈先厌恶地撇嘴,“我还不至于冲动如斯。”
“啧,沈世子长大了,”苍泠笑语,“懂得审视了。”挨靠的肩膀僵了一瞬。
“别说我,”拍下又横上指尖的稻草,沈先没好气地问道,“你不也没发作吗?”
苍泠莞尔:“也可能,我有自知之明?”
他扭头,“笑话,离洛不是你对手。”忽又觉得哪不对,眉头一蹙,“你是不是发现什么没有告诉我?”
“世子做梦呢。”忍不住怼了回去,苍泠扶着额,啼笑皆非,“当围观众人是死的不成?我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凑近了去瞧个仔细?”
真是,做梦。
沈先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低头:“我还以为你看出来孟大爷死因。”
“我又不是仵作。”想也不想,苍泠嗤之以鼻,“即便是,黑灯瞎火的……”他突然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