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旗(22)

“……呵,”艰难地报以微笑,秋沁之一撇嘴,“高兴个屁。”他那师兄若能复活,铁定掀了棺材板,然后满江湖追杀他。

谁让门规有约:不给朝廷当鹰犬。

秋沁之翻了个白眼,内心默默:汪,汪汪汪汪汪。

哼,他就要气死那个顽固的男人。

不对,是把他气活。

可惜,他死了。

眼眸暗淡,“他可曾留下遗言?”

“下一世咱三个别再遇见了,省得心烦。”苍泠顿了顿,“去给你小师叔上柱香。”

师父临死前最后一件事,是给来信声明自己“身故”的秋沁之,上了一炷香。

“秋沁之,”苍泠低着头仿佛自言自语,“你不配。”

……

晚膳送到火铳营门口时,苍泠遇到了一个人。

月白的衣袍,清苦的草药味——奎宁,令秋沁之荒唐至极的男人,也是间接害死师父的凶手。

大步流星,手里提着药箱,与他们擦肩而过时,视而不见。

“放着吧,晚些来取。”守卫说着与昨天一模一样的话。

“诶,大哥,”沈先热切地套着近乎,“我们啥时候能进去瞅一眼?”

守卫:“等有了资格。”

“怎样才算有了资格?”也不知沈先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

苍泠敏锐地察觉,远去的脚步停住了。只一刹那,脚步声折返。

他走路很快,且步伐大踩地重,不像曾经当过杀手,倒像光明磊落的君子。

“世子,”奎宁来到沈先跟前,“能否搭一下您的脉?”

突兀地,容不得沈先拒绝,奎宁已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

“见鬼。”

随着一声怒喝,沈先一掌劈向不知礼数的军医。

药箱落地之际,月白如影,翩然侧身,轻飘飘地退开三丈。

奎宁方要解释:“世子……”下一瞬却皱了眉头。

玉石腰扣抛起落下,落下又抛起,沈先笑脸无辜:“军医要不先把衣服穿好了咱们再打?”

瞥了眼拢住衣襟的手,苍泠意外地看着沈先。

“呵。”

笑声低沉,奎宁也似乎发现自己小瞧了这位沈世子,有些无语摇头。

“怎么,军医好像不甘心?”

没事找事大概指的就是沈先这人。

抿直唇角撇向一边,苍泠看见火铳营的两个守卫嘴巴张得能塞鸭蛋,眼睛都直了。

却不料,“世子身手,奎宁甘拜下风。”奎宁识时务,没想与他争辩。

怕也不愿再次丢人现眼?迎向朝自己望来的眼眸,不掩得意,神采飞扬——苍泠不禁咧嘴,话思量着:“算了,打坏了,小师叔不会饶过你。”

“秋沁之吗?”沈先不负他望,顺势接下,“比军医还厉害?”

奎宁猛地撑大眼睛:这小子……

指腹摩挲下巴,苍泠似在考虑又像在衡量,之后:“比他高了那么一丁点。”慢条斯理,语出惊人。

故意的。

“真的吗?”不出所料,沈先顿时两眼发光,摩拳擦掌,又懊恼,“你倒是早些告诉我呢,刚才就能比试一下了。”他说的是他回后厨,秋沁之鼻孔朝天离去的那会。

“没关系,明天我去堵他一回。”

沈世子就是沈世子,懂事乖巧没两天就暴露本性。十五、六啷当的少年,能有什么坏心思?不就望着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另一座山头,恰巧不服输罢了。

挑衅的目光落在月白衣袍上头那张脸,嘲弄地勾起嘴角:小师叔最爱的这张脸,若是花了,也定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诶,对了,你方才为何要搭我的脉?”

有一口堵在胸口上下不得,奎宁瞪着他:“方才,我只是好奇世子内力。”

“哦”了声,沈先敷衍得很。

按住翻白眼的冲动,几步上前拾起药箱,奎宁假笑道:“告辞。”

转身离开的步伐坚决果断,身影颀长笼于落日余晖之中,敞开的衣摆随风而动。

沈先扯开嗓门:“喂,你的腰扣。”

“送给世子了。”

玉质温润,是上好的羊脂玉,沈先竟不晓得小小的军医连个腰间封扣都如此奢侈。捏在指尖端详了一阵,就当苍泠以为他会收入袖袋中——

沈先转头跑向守卫:“大哥,拿去买酒。”

守卫:……

苍泠:……

还是守卫先回过神:“不不,小的不敢,世子您还是自个儿,留着?”煞有其事地往后三步,俩人皆摆手不愿接这烫手腰扣。

“苍泠,你要吗?”沈先忽然问他,“这玩意还值不少钱。”

晚霞晕染了半边天,也给羊脂玉渡上了层薄浅的红。

思忖了一会,他摊开手掌:“小师叔会买。”

沈先不解:“秋沁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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