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旗(18)

都不合适。

“咱沈家军目前将士八千余人,自回盛京驻扎以来,募兵不足百人。”扯下肩头的麻布掸了掸灶台的灰尘,“里里外外统共不过万人,马匹倒有千余。”

孟和安忽然顿住,两个士兵朝他们走来。

一个问:“老孟,今天做啥吃的?”

另一个问:“还有鱼吗?”

“啐,”孟和安没好气瞪他们,“没鱼不吃饭了?今天白菜煮白菜,爱吃不吃。”

俩人嘿嘿憨笑。

“吃,你煮啥咱们都爱吃。”

“对对,鱼还刺多,咱就爱白菜煮白菜。”

“如果能多加两头蒜就更好了。”

一搭一唱,直有把孟和安夸上云霄的架势。

“瞧把你们美得,是不是要再弄两头鲍鱼?”戳了口牙花子,孟和安踢了脚旁的麻袋,“赶紧的,去把菜洗了。今天晚些时候会送批猪肉来。”

瞧着他们的眼睛霎时晶亮,粗麻布重新甩回肩头。

“给你们猪骨熬个大汤,放两叶白菜。”

又是白菜。沈先腹诽着偏过头,不期然,一抹熟悉的弧度映入眼帘。

阳光下的侧脸线条柔和,密长的睫毛半掩着若有所思的眼神。

许是晒得久了,小麦色的肌肤染上一片红云。不由自主,视线停留在那张刻薄的嘴,不说话的时候,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他的眼睛颜色浅,像是松脂凝结的琥珀,又像慵懒的猫。他的手掌骨节分明,虎口和鱼际的位置覆着一层薄茧,那是长期习武之人特有的。

手指修长,摸上晒红的脸颊,拂过鼻梁、唇瓣。

“我脸上有花吗?”

没有花,可是比花还好看。好看得叫人……

怔怔地瞪着靠近的手,下一息,拂过唇瓣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凉凉的,如毫针扎进尾椎,酥麻酥麻的。

陡然一个激灵,啪,沈先惊恐地后退。

“你做什么吗?”

甩了甩莫名挨打的手背,羽睫垂下,抿直的唇角溢出一声冷笑。

“有病。”

……

“别生气了啦。”

“没生气。”

哐哐哐,锅铲在铁锅里迅速翻炒,红彤彤的尖辣被油水逼出呛人的香味。瞅准伸来的手,沈先赶忙将剥好的蒜头递上。

瞧着熟练的手势,和挽起的袖管上溅到的油渍,手里的麻布又攥紧一分。

“都说抱歉了,”没有二十遍也有十遍,沈先已经口干舌燥,“你还要气到什么时候?”

“世子又想多了。”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真要是我想多了,那你倒是笑一个呢?”

和面炒面、淘米煮饭、挑豆子炒大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自己,生生地,硬着头皮站在一旁,全程观看苍泠冷漠地继续翻炒一锅子的白菜。

还是谷三七命好,被孟和安指派去喂那一千匹良驹。等回来可能连晚膳都赶不上,但至少不用像他尴尬地杵在原地,帮不上一点忙。

“世子要看人笑,该去教坊。”哐,锅铲撞上锅底。

沈先:……

好吧,生来锦衣玉食也是错。

“我错了,那话收回。”不然呢?继续跟他怼?沈先并无自虐的喜好,继而改口道,“多谢苍兄出手相救,救沈某于水深火热之中,沈某感激不尽。”

白菜叶子焦了边缘,梆子还硬实,端起备好的清水一碗泼洒进锅。盖上锅盖,苍泠握着油光光的锅铲,终于回头看他。

“只要你离开,我会感激你。”

“离开?”沈先不确定,“不要待在后厨?”

沉默代表了回答。

眉头倏尔靠拢,“那不行。”断然拒绝,沈先不作二想。

“你不会做饭。”

他是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啊。”离开后厨,不可能。

“学?”苍泠面带讥诮地看着他,“你来兵营是来学做饭的?”

“……林校尉不说了嘛,沈家军的后厨虽比不上户部,但也是很重要的。”沈先梗着脖颈,“不就做饭,我能学会,很快的。”

苍泠扯了嘴角:“真要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昂起下巴,他轻笑出声。

不疾不徐,不紧不慢,苍泠望向远处:“既然世子有此决心,那下一个菜就请世子亲自动手吧。”

蓦地一顿,沈先奇怪道:“不都做完了吗?”

锅铲举高指着前方,他回头狐疑地瞅去,俩个士兵推着一个装满猪肉的板车。

一个扯开嗓门高喊:“二位,今晚的大菜来了。”

另一个拍了拍肥腻的猪腿:“猪骨炖汤,别忘了加两片白菜。”

从目瞪口呆到哭笑不得,苍泠欣赏着沈先变幻的表情。

“沈世子,还要学吗?”

第12章 苍泠

碗底沉着剁碎的两块猪骨,清汤上漂浮着两片蔫不拉几的白菜。谷三七神情严肃,双手捧碗,然后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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