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你是细作的证据。”
果然。苍泠想要装作不在意,可唇角僵硬得扯不开弧度。
“而且,我愿意相信你。”仿若未见投来的眼神,沈先淡淡一笑,“因为,从一开始你就告诉过我,让我提防着你,让我不要信你的话。你不是还说,万一你是细作我当要如何吗?”
杀了他,祭旗。
“我相信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事实也证明,你一直在帮我,从未想过害我。既然从未有证据,又何来的拆穿?”笑望着他,眉眼皆是熟悉的模样。
定定地、一眼不错地回望,苍泠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
“我永远记得那日你的话,我也始终相信,你会再来找我。”
高墙深宫,诏狱刑司,亦或者是恶狼环伺的这里。
“你没有骗我。”
沈先是认真的,一如苍泠一直坚守着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从未欺骗他。
温暖夹杂着酸涩泛上心头,热意涌入眼眶,苍泠仰起头,“若是让人轻易看穿又怎当得了细作?”语露嘲讽,话梗喉间,“你莫不是傻的?”
“你才傻得……”无可救药,沈先笑着咽下,“告诉我,我要怎样帮你才能让月旻不起疑?”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苦笑终变成无奈,苍泠长长地叹了口气:“唯有你死。”
无可奈何。
他的掌心无一物,越过昂贵的青瓷茶盏,覆上青筋凸显的手背。
“好。”
……
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角、衣襟还残留着深褐色血渍。
方才探至鼻前的手指仍有些微微颤抖,虞仲渊的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在转向在场的其中一人时,不可思议逐渐变为了,愤恨。
“你下毒?你对他下毒?你竟然下毒?!”一声高过一声的愤怒,仇恨布满了他的全身,“你怎么可以怎么敢?他是沈先啊!”
“是把你当做朋友的沈先啊!”
衣襟被用力攥紧,面孔几乎贴上他的面孔。
“你是不是人?还是畜生?!”竭尽全力地嘶吼,虞仲渊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之人,“不,你是魔鬼。毒杀最好的朋友,杀了你曾豁出性命保护的人。你,怎么下得了手?”
回应他的,只有冷漠的一双眼眸。
钩吻之毒,多么令人熟悉而又悲伤。苍泠想笑一笑,可是那人倒入怀中时生命流逝的瞬间又是那样冰冷、无措。
“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相较虞仲渊,占戚言震惊过后倒是意料中的冷静,“毒杀忠勇侯不是你一人能扛得了的,不要被人当枪使了还落得个斩首示众,不得好死。”
沈先服下钩吻前最不担心的,便是占戚言的反应。最放心不下的,是他能否顺利瞒过月旻。
“无人指使。”没有温度的眸子扫过众人,落在床榻前忙碌的背影。苍泠迈开一步——
锵,一刀一剑不约而同离鞘,闪着寒光横在他的面前,是林、伍二位校尉。“苍泠,为何要这样做?”林校尉低沉着声,“还不速速将尔身后之人告知将军。”
显然,诚如沈先所料,没人不信他苍泠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当然,也无人会信钩吻是沈先自己服下的。
所以,确是,“无人指使。”无声自嘲,沈先真是下了好大一步棋。
扎下最后一针,郎中这才偷偷地抹了把汗,“小侯爷的心脉被暂时封住,眼下是要尽快将体内的毒逼出。”战战兢兢地起身,朝着占戚言小声询问,“将军,不知军中可有懂医术之人?”
占戚言楞了楞,“郎中一人不行?”
郎中汗颜地颔首:“小老儿所学微薄,只怕钩吻之毒并不那么好解。要不,将军可请太医院的大人……”
“不行,”打断他的话,占戚言眉头紧锁,“你再想想办法。”
“该想的我都想了。”迎着横眉冷目,郎中虽畏惧,但也壮着胆子,“解毒的药剂我这就配制,可我真的担心小侯爷能否挺过,若是太医院有现成的解毒方子岂不更快些……”
“不必多言,尽你所能赶紧配制。”再次打断,占戚言又岂不知郎中所言不假。
来人通报沈先中毒,派出找郎中的士兵寻来的是附近的村医,离城远,怕耽搁救治小侯爷。其实也无需多言,他当然着二手准备,所以在派人去找郎中的同时另也派人赶往了太医院。
可是军营离太医院,先不论太医是否肯出诊,就是这路上的一来一回也恐怕……占戚言思忖着,挥手催促郎中,就在此时帐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听说沈先中毒了?”
月白的衣袍曾也那么熟悉,不过,不如绯色更衬那张脸。举手投足,亦是不招人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