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去。别以为第二名就稳了,现在绩点还没锁定呢,你也要努力!”
说这话时,她两只眼睛无比认真地盯着屏幕,颇有高三学子背书的精神气。
背朝路灯,面朝电脑,前后皆是光。
那时候,时光是翠绿色的,处处充满生机。
英语播音大赛、兽医大赛、留学生交流会,但凡能够提升自己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她都去做。并且,永远都那样有精神。前一天纵然再苦再累,睡一觉醒来,又能踏入新一轮的奋斗当中。
出国。
一年前,甚至是一周前,叶菀佳都不敢将自己同这个词联系到一起。甚至说句老实话,当初她准备托福考试,也是为了奖学金。
如今,因为裴苏叶的鼓励,也因为喜欢的人先一步达到要求,她便生出无穷无尽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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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忙碌,大二一整年过得很快。学期结束时,叶菀佳已经从第5名爬到了第3名,如果能够保持这个名次,那么,她就能跟裴苏叶一样,大五出国,攻读研究生。
裴苏叶正式收到了来自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offer,然则,却在她出发前不久,家中却传来噩耗——她的母亲,苏虹月,胃部癌细胞扩散了。
那时正在暑假,叶菀佳在千里之外的西南老家,裴苏叶在南洲家中,遥遥万里,都能感受到裴苏叶的难过。
“医生说,她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做手术了。”
听筒里的声音宛如一张薄纸,风一吹就破。
苏虹月从前便检查出癌细胞,做过几次手术,本来病情一直都趋于稳定,但去年秋天开始,身体便每况愈下。
“我印象里,阿姨还是那天穿着一条水墨画的裙子,很优雅的样子。”
叶菀佳也感叹。
裴苏叶的声音没有一丝力气,每个字都仿佛湿透的棉花,沉到水井底部。
“她之前有段时间,得过抑郁症,医生说,抑郁症也会降低身体的机能。可能最近她心情也不好,所以才加重了吧。”
叶菀佳心疼坏了,这可是裴苏叶,不论遇见什么天大的事情,永远保持冷静,永远云淡风轻的裴苏叶。
“学姐,你还好吗?我明天去南洲好不好?”
脆弱的死后,需要一个信赖的,亲密的人在身边。哪怕裴苏叶表面看上去刀枪不入,也有这样的时候。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似乎打开了黑白默剧,良久良久,破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想见你。”
动车票没了,只有连坐24小时的普快火车票。叶菀佳连夜便收拾了行李,次日一早就去了火车站。
她的母亲常年患尿毒症,虽没有生命危险,但她也切身想过,要是有一天,妈妈突然离她而去,那种无助又绝望的心情。
“佳佳,去了好好安慰一下啊,好好说。”
陈美娟送她到车站,枯燥的手抓着叶菀佳,百般不舍。
“嗯,妈妈,我知道。”
叶菀佳朝她挥手,托着行李箱往里走。进站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在茫茫人海中,妈妈的身体又瘦又薄,想到要是哪天妈妈离开自己,一股酸涩便涌上心头。
她不是妈妈亲生的,尚且如此难受,更别提裴苏叶母女连心。
一连24个小时的火车,白天到黑夜再到白天,到南洲后连学校都没回,找了个青旅放行李便匆匆去了医院。
却不想,她不远万里迎来的,是她一生都不愿回想的噩梦。
“菀佳,我们分手吧。”
第59章 藕断
分手那天, 叶菀佳是懵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也是空白。
医院的墙体冰块一般寒冷, 反射着不正常的冷光。肿瘤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 长椅坐着一双人影。
只是,不像从前那样依偎在一起, 而是一左一右, 坐在两个极端,中间生生隔着三个人的位置。
阳光晒在身上没有感觉,叶菀佳动了一下, 脖子发出咯咯的骨头卡动的声响, 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在梦里。
这是真的。
“什么啊?”
她转头,在刺眼到看不清实物的光线里看向裴苏叶。这人颓坐着, 背靠着长椅, 脊骨弯曲, 头半垂, 眼睛盯着地面上的不知什么东西, 连鼻梁上的朱砂痣都格外冷漠。
“你在说什么啊?”叶菀佳质问。
裴苏叶呼吸了一下,胸口因此微微起伏, 每一跟头发都显得无比无力。那是第一次, 她不敢正面看向叶菀佳。
“我说。”语速放慢,既能让叶菀佳听清她的话, 又能掩盖自己在发抖,“我们分手吧。”
叶菀佳丧失了思考能力, 直勾勾盯着她,想从这张侧脸看出什么, 但这人只是低着头,垂着眼睛,眼底一片阴影,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