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姑娘伸手,我且替姑娘号一号脉。”
洛宁把手伸了出去,大夫号了半晌,神色越来越复杂,眉眼也压得越来越低。
见状,谢微心里凉了半截:“大夫,有话您就直说罢。”
大夫摆手,他决定再给他的毕生所学一次机会。
半晌后,大夫脸色比洛宁还白:“我看姑娘这脉象,倒比寻常人的脉像更康健几分。”
谢微蹙眉,这大夫莫非是个庸医:“这怎么可能呢,大夫不如再细看看?”
就连她个外行也知洛宁体虚病重,何况背上还有那大一个伤口,多的不说气血不足是一定的,怎么还说洛宁比常人更康健。
大夫也纳闷,在方圆百里他的医术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么会有这样外观似只差一口气就要蹬脚去见阎王爷,号脉却正常的病人呢。
大夫道:“我医术不精,您另请高明吧。”
谢微急道:“可先要服什么药稳一稳。”
大夫背上了药箱,死马当活马医道:“服药?且叫她多吃几碗饭试试吧。”
谢微看了看洛宁,洛宁立马哼哼两声。
谢微不知为何,竟莫名有一丝心疼:“别怕,我再去给你请大夫。”
洛宁拉住谢微欲走的手,摇了摇:“我这病真是如此,寻常大夫看不出来,我却清楚。”
谢微触到洛宁的视线,好奇道:“什么病?”
“心疾。”洛宁指了指心口,她本想说相思病,又怕谢微觉得她轻浮。
原来如此,谢微颔首:“那你背上的伤?”
“被山贼流寇所伤,幸而逃出,一路不敢停歇这才失态倒在了谢姑娘家门前。”洛宁无奈道。
谢微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如今这世道是一日不如一日。”
“朝廷昏庸无能,百姓不得已落草为寇,继而苦更苦,弱更弱,这般下去怎生了得。”
谢微拂袖,寒星似的眼中有着点点怒意。
正是洛宁所熟悉的眼神。
洛宁神色极是温柔,笑道:“谢姑娘有大报复,何不一展宏图,我笃信谢姑娘不是池中之物。”
“我随口一说罢了。”谢微吸气敛目,“洛姑娘不要当真。”
像谢微这样出身微寒的人,哪怕有着宏图大志也怕有心无力,她却仍不愿就此麻木旁观。
洛宁望着谢微,若有所思:“谢姑娘能得偿所愿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谢微手里的茶盏囫囵滚落下来,虽知洛宁许是想答谢她才这般说,可这话毕竟极重。
哪有人以旁人的心愿做心愿的,谢微不信,心头不免暖意熨帖。
现在的谢微怎么会想到,三千年国祚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楚国将由自己开创。
夜间睡觉时因别无他床,故而两人得挤上一挤。
谢微怕挤着洛宁伤口,只侧身睡在外侧,不大的一张草床上躺了两个人竟还能不少空闲位置。
洛宁平静道:“谢姑娘,敢问一句我是刺猬吗。”
谢微尴尬道:“洛姑娘.......”
许是碰到了伤口,洛宁闷哼了一声。
谢微心一紧:“你怎么了。”
洛宁道:“背后这剑伤辣得疼,谢姑娘你手凉,帮我止止痛可好。”
好在现在是晚上且屋里不点灯,谢微十几年从没和人同床共枕过,更别说是和人肌肤相贴。
洛宁这话没的叫谢微脸上涌起一股热意。
“洛姑娘,这恐怕不妥吧。”谢微犹豫道。
洛宁静了会儿,痛声被她压在喉间,像是痛极又怕影响到谢微。
这是怎样一个善解人意又隐忍的姑娘,谢微一叹:“那么洛姑娘就请恕在下冒犯了。”
一双微凉的手探了过来,谢微先是摸到一段分明的锁骨,后小心地往摸索而去。
谢微感受到洛宁的身子在微微地颤着。
“是不是摸到伤口了,抱歉。”谢微愧疚道。
洛宁差点笑出声。
谢微要怎么和一个活了万年老谋深算且有备而来的神斗。
况谢微又不是冰块,睡久了也会暖和,这种鬼话也只有谢微才信。
得逞后洛宁噤了声,房间内安静下来,只闻两人交错的呼吸之声。
睡意袭来,谢微的体质偏寒,阴冷天气她一贯难捱。
洛宁的身子跟暖炉似的,不知不觉就连手带身一起抱了过去。
第二日谢微醒来见是自己主动抱了洛宁,心下又羞又惭,悄悄地把手抽出来后方才去上了学。
村学本只让男子上学,谢微几次在外旁听皆遭驱逐。
转机在一次夫子抽人背书,整个书堂无一人相答得出,是在窗外旁听的谢微一字不差地背出了那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