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红云微微浮起,飘离了他身旁。声音变得遥远又朦胧:“脱利逃走了,你也受了伤。那我就不需要你了,我也不打算遵守约定。”
“你说什么!你想反悔?”男人的声音变得暴怒而杀气腾腾:“你还敢骗我?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死了!我现在就杀了你!”
另一个声音又清撤又苦涩:“我本来就是一个爱骗人的女人啊。就是因为我快死了,我又害怕什么呢,难道怕死得更快吗!我不怕。我说过,这件劫匪案子像泰山似的压在我心头,逼得我家破人亡。父亲不似父亲,妹妹不似妹妹,养父死了,养母也死了……连我的未婚夫也为我中了剧毒吃够了苦头。这件事,对我重于泰山,哪怕我死了我也要先知道真相再死!现在,你已经刺伤了我,我也要快死了。如果想杀就直接杀了我吧。死之前,你也应该会对已经死去的亡兄亡嫂和我这个死人,吐露出实情吧。”
“你——”周围是一片死寂的沉默。天地仿佛在震颤,人心在撼动。小梁王也震动得三魂六魂要随风而逝了。
“你不敢杀我,因为你心中有愧。你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亏心事。”红云袅袅绕绕地飘浮在那儿,像一支缥缈无根的浮萍:“那么在我死之前,你肯说出实情,我就原谅你。从此后你就不必再遭受内心的折磨。”
“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死了?你这样重伤后追着我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你现在呆在原地,捂紧脖子,避过流兵,等着崔悯来救你。还有一丝生路。”
“不,我不怕死。我怕我等不到他来救就死了,所以我绝不会放你走。”
“你疯了!我现在就杀了你。一刀砍断你的脖子。”凶恶的声音嚎叫着,但声音越去越小,似乎主人跌跌撞撞地跑远了。淹没在沸腾的战场上。
红色的云朵飘回来,浮在他的头顶,用盾牌和残甲遮住了梁王。一只手慢慢地滑过了他的脸“……记住我的话。活下去,打赢这场战,保住北疆和大明,以后做个好藩王!将来娶个真的名门户对的公主,幸福地过一辈子。忘了我这个不知道自己是谁,快要死了的,只会给大家带来麻烦和痛苦的女人……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不会变成这样。”
不——梁王使劲浑身的力量翻动着眼帘,睁大眼睛,只望到了一片夺目耀眼的红光。他紧蹙着眉头,张开五指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不……她受重伤了?还要去追那个鞑靼人?她就要死了吗?他五指抓住了她的手指,痛苦得喘不上气:“不,别去!你受伤了,命才最重要。别追了……”
那个人轻轻拨开了他的手指,转身远去。红光越去越远。
浓重的黑云又重新扑上来,笼罩着他的头顶和战场。
第228章 战场混杂(三)
虎敕关燃起了熊熊大火,连同前面的鞑靼军营也变成了一片火海。战场更加混乱。
举目全是腥风血雨的世界。两国将士们奋勇厮杀;利箭和火炮加大了杀戳的力度;天空抛洒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残肢;荒原变成了尸山血海;所有人都变得惊恐又疯狂;到处都是奔涌的人潮……深夜还下起了雨。雨、火、血、泪把这个夜晚衬托得像十八层的地狱似的。人们在这个疯狂杀戳的地狱里挣扎、沉沦、看不到明天也看不到希望……
这时候,发生了内杠的皇帝队伍才缓过劲。外围出现了大批追过来的鞑靼军,要分两边包围他们和北方军。人们忙组织队伍转移。领头的两名大臣又发生了激烈冲突。伍怀德坚持要派人找到小梁王,向北方军道歉,而后跟着北方军突围。范勉则要立刻率领锦衣卫和大内侍卫们保护皇上先逃走,以后再向北方军致歉。元熹帝沮丧着脸,身颤脚软,紧抱着马颈没有出声。显然还未从“刘诲之死”中缓过神。
大内侍卫和锦衣卫们明显偏向了掌印大太监,范勉指挥不动人马,跟伍怀德起了冲突,怒道:“为人臣子,你倒鼓动起士兵哗变威胁皇上,你才是最狂妄自大的逆臣。北方军不会再救我们了,我们现在不赶紧护着皇上逃走,等着鞑靼军杀过来吗?张老丞相早就逃出了鞑靼营,他会直奔京城,把你的所做所为禀报给董、王两位太后。你张狂不了多长时间了。”
伍怀德冷笑一声:“我是不如范相为国为皇忠心耿耿,我和范丞相也是两路人。我的忠君爱国与范丞相的忠君爱国毫不相同,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就少说些大话空话吧!我们必须同北方军一块突围,这比自个儿冒险突围更有胜算。我既然敢做就不怕掉脑袋!”
元熹帝满脸痛悔,心里直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伍怀德!伍先生在公报私仇,他们父子痛恨他没有平反昔日冠军侯崔盈的冤屈,在这儿等着报复他哪!他们现在改换门庭得支持北疆梁王和北方军了。可是他咬紧牙关不敢发一句怨言。伍怀德敢鼓动士兵们哗变,就敢杀了他。他只能等到脱险后再治他的罪。太祖皇帝明令太监不能干政,他后悔没听从,太监们果然是一群祸国殃民的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