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女子居然是她自己。明前惊呆了!一路上发生的事太多太多,经历得太坎坷跌宕,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飘泊到何方了。只知道自己距离那个严格自律,贤淑规矩,敬重父亲,爱护养母养妹的丞相小姐越来越远了。
现在她该怎么办呢?前途充满了险恶。身份不确定,案件翻案重审,养姐妹反目;藩王未婚夫的态度暧昧不明;崔悯也拥有自已的执著和人生;凤景仪紧逼不舍……她像一只无根的浮萍般飘零在北疆,退不到京城父亲的身边,也进不到西京藩王身边,遇到了此生最困顿的局面。
这场大戏很精彩。有女人想得到身份,有女人不能放弃身份,有女人故意模糊了身份。这一场婚姻曲折多难,有男人不想娶,有男人娶不得,还有人心意不明……
所有人都眼花缭乱了。她也晕眩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未来在何方,能否再成婚,嫁给谁?她会得到什么结局。是重审案子能够证明身份,苦尽甘来得嫁给藩王嫁给喜欢的男人。还是被查出是劫匪女冒充的,被推翻身份被问罪受罚,甚至是被杀死呢……
明前随着凤景仪一同返回芙叶城。少女放开金马骑行在月下,心头忽喜忽悲,一片悲凉迷茫。犹如这月色迷离的大漠的夜。
她慢慢地梳理着这奔波三日的所见所想。把它们深深得铭刻在脑海深埋在心底。
就当做是一场梦吧。那位纯洁如雪的白衣少年,在凶险的战场亡命。她远远得站在山巅上看着他。他在人潮里奋力厮杀,扶起身旁惊慌失措的少女,少女紧紧地抱着他哭了……她在山巅含泪凝视着他们……还有后面如黑浪般滚滚而来的北方军,黑军旗下气宇轩昂,睥睨天下的少年霸主……
不敢多望,不敢多想,不敢停留……想多了都是一把悲凉痛楚的泪。
她与他之间充满了一种无法把握的命运感,随缘逐流的巧合感,对未来的迷茫不定感,以及那种越行越远的距离感与宿命感……
他们都有自己的未来。他有着光明的未来,有在庙堂建功立业高官厚禄的显赫,也有着闯荡江湖轻裘快马的潇洒。他有着逐鹿天下的宏大野望和霸主梦,连凤景仪也有着铺好的锦绣高官贵公子的人生路……所有人都会好好地活下去的。
只有不知道身份未来的她,才会久久地眷恋着过去时光,对未来生出恐怖。她的明天该是什么?是随波逐流地在重重险境里沉沦,还是放下驿动的心抛弃身份地位远走高飞?
两匹金马一前一后在深夜荒野里独行。少女觉得自己就像圆月下荒野里的野花蒲公英,在夜色里漂浮挣扎,随风飘向远方。随意得飘零天下。她已经在这场滚滚前行的洪流里奔波得太久太久了。
少女闭着眼睛感受着夜风,努力抹去心头的颓唐之意。
第162章 威胁(上)
芙叶城很宁静,天空阴云密布,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此地与雁北大荒漠的滂沱大雨不同,这里的雨很细小,如轻风般的侵湿人心,如愁丝般的缠绕人心。
明前和凤景仪出去的三日两夜,太守府很安静,仿佛全天下遗忘了他们。她一回到太守府,就听说了个消息,立刻求见了益阳公主。益阳公主听说她求见,也慨然应允。明前梳洗完毕换了件稍厚的绵锦裙,带着丫环和女管事沿着长廊走向了中院院落。时至初冬,满院萧瑟,枯叶随着细雨飘凌落地,落入了泥泞中。人们的心情也变得阴郁。
大厅角落里燃着熏香,还烧起了两炉秋霜炭,室内温暖如春。益阳公主穿着夹金丝的红锦裙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脸色阴晴不定。她很意外地问旁边侍候的关公公,姓凤的和范明前回来了?她还以为她会趁机逃跑呢。关公公答说她不逃才对,逃了就永远是个劫匪女了。公主有点理解也有些不解。不过,范明前总是兵行险着,常做出惊人之举。她也不多想了。
阴雨绵绵中,一位月白裙的素雅少女带着女管事走进大厅。衬着身后古朴的楼台廊柱,满地的黄绿色枯枝,清新得令人眼前一亮。益阳公主招呼她落座,两眼像椎子似的打量着明前。见她换了新衣涂了脂粉,脸面上带着惯有的淡定宁静,精神焕发。仿佛从未有过重病将死的险事。病真好了。
益阳公主的精神也很好。她面容端庄,眼神明亮,笑容和蔼可亲。大红锦裙和金碧色头面首饰衬得她更是尊贵华丽、明艳过人。她银铃般的笑了:“……后来才知道小天师带你去拜访名医治病了。我以为他又在说谎,想帮你逃跑呢。没想到你们又回来了。哎,真出乎意料。”面容很端庄和善,话语却锐利无情,她身为大明公主不必跟臣子的夫人小姐们虚掩客气,这也算是当朝公主的傲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