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顾繁星无言以对,深感自己已经联合了晏泽还能败下阵来,实在窝囊。饭没吃两口,气却囤了一肚子,直到夜里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摸下楼去吃宵夜。吃完她又想起还没给绿植洒水,可拿起花洒凑近窗台一瞧,叶上居然是湿润的,有的尖儿上还挂着水珠——晏泽饭后就走了,她又气得忘了,也不知路从白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就趁她在楼上时浇了水。
也不是那么不待见这些装饰啊。她心里嘀咕着,再把路从白饭桌上说的那句话一琢磨,发现那话中之意好像就大不同了。放下花洒,顾繁星眉眼皆是笑地回了屋,沾枕就睡,第二天一早就又买回个铁艺的多肉植物架……
架上的多肉小盆栽还没添置满,顾繁星的最后一幅画便先完成了。
入冬之后的怀海气温骤降,落地窗在别墅内外的温差下起了白雾,老式座钟的摆子安逸地摆动出不变的幅度,她就那么懒懒散散地赖在壁炉旁烤手闲坐到了下午,有种学生党提前完成寒假作业的成就感。
果然人在安逸的环境下就会原形毕露,要是大刘看到她现在这些学生气的样子,大概怎么也不会相信她是路从白的女人吧?
图森陨石展览与拍卖会的请柬也在前几日寄到了别墅,顾繁星如今就等着路从白发话,随时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正满怀憧憬地出着神,二楼走道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顾繁星抬眼望去,却见路从白换了身外出的冬装往下走,居家的休闲毛衣外搭英伦风的长款大衣,随性又不失格调。她不得不承认衣架子就是不一样,随随便便就硬是把楼梯走成了红毯。
不过这么快就出发吗?这效率也太高了吧。顾繁星暗忖着起身,用眼神询问他。
“你也换身衣服,和我出门一趟。”路从白走近,手里拿着车钥匙,“我在车里等你。”
“去哪儿?”
“怀海天文台。”
打开车门,顾繁星才发现收藏室被路从白转移了,大大小小的封存容器全固定在后厢,最后一个放不下的,就搁在她的副驾驶座上。
“你这是……”
“既然都画完了,就该捐给天文台了。”
第二十八章 雪落时入梦(7)
尽管看这阵势,心中隐隐已有了七八分猜测,可听路从白语调平淡地说出来,顾繁星还是怔愣了半晌,才找回话音:“我听林伯伯说,这些年你已经把大部分得到的陨星都捐给了天文台——这些,就不用全都捐出去了吧?”
她只是对着这些陨星画了一个月,都画出感情来了,更别提将它们一块一块收集、珍藏起来的路从白了。
“上车吧。”路从白却像没听见似的,发动了引擎。
顾繁星见状抿抿唇,只得坐进车里,把那块装着橄榄石陨星的透明容器抱在身前。之前她对着写生,这玩意还高高摆在墙柜里,可望不可即,没想到才近距离接触上,这就要捐掉了……车开了一路,她也暗自郁闷了一路。
四十分钟后,路从白将车子停稳,拔了车钥匙,扭过头却瞥见顾繁星还一动不动地抱着那陨星容器,一张小脸拉得老长,全写着心疼,禁不住勾唇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捐的全是你的东西。”
“就算要把其他都捐了,那至少留着这块吧。”顾繁星没兴趣同往常那样加以言语上的回敬,软绵绵的嗓音反倒可怜巴巴的,“这块的意义不一样。做科研研究,也不差这一小块啊……”
“不做研究样本的陨星,天文台也会出借给各地的陨石文化馆用于展览。与其把它们困在一间小小的收藏室里,不如让它们在更广阔的世界里被众人瞩目。那就和它们在天上闪烁时没什么不同了。我说过,陨星坠落不该是生命的终结,而是全新的开始。”路从白静静听完,笼着她的目色沉冽,却好似揉碎了她怀中陨星的琥珀色荧光。
“觉悟这么高,可之前不也都自己藏着这么久了……”顾繁星垂眸嗫嚅,隔着容器描摹着陨星的轮廓,心头尤其不舍。或许是因着这碎块与自己手链上的那一小枚很像吧。
路从白听得真切,坦然自嘲:“留个关于故人的念想罢了。俗人,总是摆脱不了俗气的欲望。”
“那现在怎么又摆脱了?”顾繁星反问他,还是不动弹。
看她居然和自己较上真儿了,路从白不觉好笑:“因为现在不需要这念想了。”
“不需要?为什么?”
“交换条件只是带你去图森,不包括回答你的一切问题。”路从白探身欺近她,在顾繁星的惊瞪下解了她的安全带,“走吧。”
嘁,怎么不干脆说这是另外的价钱?顾繁星回神,裹紧围巾暗诽着下了车,反把自己给逗乐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立场鲜明地板着一张脸走完捐赠的全部流程。是林彻出面接待的,但诚如林彻一开始给顾繁星介绍的那样,路从白待人冷淡,配合着签下确认书后就一刻也不多待地带她出了天文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