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明知隔着帐布不可能望见星辰,顾繁星还是翻身躺平,对着头顶的那片星空,渐渐入眠。
梦起初是空的,但很快白日里遭遇的危险就被映射进了梦境,那条王锦蛇在吞食掉翠青蛇后并没有餍足,蛇身还和贪吃蛇的设定一样变得更长了,张着血盆大口对顾繁星穷追不舍。梦里没有路从白,只有她一个人慌不择路地跑了很久很久,累到恶心想吐。
最后她真的吐了一身,王锦蛇追上来时,被她的呕吐物熏到,接着就十分嫌弃地一甩尾巴,走了……
挣扎着醒来的顾繁星回忆了一下整个梦境,觉得自己编了个烂尾的雷剧。
打开营灯,她晃一眼手表,凌晨四点,外边除了火光能照亮的地方还是一片漆黑。刚做了那样过程惊险、结局滑稽的梦,顾繁星此刻睡意全无,穿上厚厚的绒外套,就裹着毛毯出了帐篷。
篝火边,原本在假寐的路从白在听到响动的瞬间就睁开了眼,手也本能地按上刀鞘,黑瞳中迸发出的冷芒在看清那道缓缓走来的娇小身影后,就被尽数收回了眼底。
“是你。”他说着,手从刀鞘上撤开。
“嗯……醒了,睡不着,就出来坐坐。”顾繁星注意到他的动作,坐到篝火另一侧,对着篝火,也对着他,“你睡觉的时候都这么警觉吗?”
“之前都是一个人,习惯了浅眠。”
顾繁星听了点点头,很羡慕路从白说出“一个人”这三个字时的坦然与洒脱。她就不同了,如果可以,她不想一个人,至少曾经不想。
两人间就这么沉默了一阵子,路从白才再次开口:“做噩梦了?”
“也算不上噩梦吧。哭过之后应该没留下多少心理阴影。”顾繁星可不打算把梦里上演的遇蛇“续集”给他描述一遍,只轻笑道,“今天……谢谢你。”
“你已经谢过了,不用再谢。”路从白说着,垂眼折了身边的细枝往火堆里添。
“哎?什么时候就谢过了?我怎么不记得——”她确定自己没有健忘症,且记性还挺不错的。
“出发前一晚,你说之后几个月,都先谢谢。”路从白的语调很淡,听不出任何别的情绪,“我不白听这声谢谢。”
这回答让顾繁星先是意外地怔了怔,随即就起了恶趣味,脑袋一歪,笑得促狭:“那要是我当时说的是之后一辈子都先谢谢你,你怎么办?”
谁知路从白听了,手里动作一顿,然后缓缓抬头用他那盛着浓稠夜色的长眸与她对视,隔着篝火,一言不发。
第二十一章 远山与夜色(7)
“那个……我就随口开个玩笑……”被盯得心慌气短的顾繁星率先干笑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路从白随即也移开视线,下了断言:“无聊的假设。”
“那我做个不无聊的假设。”火烧得比之前旺了,暖和起来的顾繁星放松地换了舒服的姿势,抱住膝盖,“假如你之后很长时间,不管去到哪里,都和这次进山一样找不到陨星,你还会继续当‘陨石猎人’,继续找下去吗?”
“这次一无所获,你很失落?”路从白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她。
顾繁星点点头,坦诚道:“我今天就是不甘心,才没有留在原地等晏泽,想再找找……不想就这么回去。”
“陨星,是地球以外脱离原有运行轨道的宇宙流星或尘碎块,飞快散落到地球或其它行星表面的未燃尽的物质。尽管平均每天都会有5万吨这样的物质落向地球,但大多数流星体在进入大气层时就会被瓦解。最终,只有500颗左右的陨石可以真正抵达我们这个世界——它们其中的一些,可能只有弹珠那么小,落入汪洋,落入极地,落入沙漠……它们可能落在任何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相比起整个地球的无人区面积而言,要找到这些陨星就如同大海捞针。”
路从白的声线貌似总是在夜里格外好听,低沉中还裹着林风的柔和。顾繁星像小时候听父亲讲故事一样,将下颌撑在膝盖上,微微歪着脑袋看他:“唔,我在网上看到过,说是每年只有五到十颗的陨星能被人寻获。”
“或许吧,我可没统计过。”路从白笑起来时,眉眼便没了凌厉之感,“但确实不好找,十次九空才是猎陨的常态。”
“既然这么难找,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坚持?”顾繁星又问。
“因为陨星在等我们。”
“等?”她愣愣地重复。
“对,我想它们都希望自己能被发现。坠空对陨星而言不应是结束,而该是另外一种价值得到实现的开始。”路从白眼里映着火光,凝视她时仿佛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度,“每个追逐陨星的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你也可以有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