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我给你画!给你画!”顾繁星赶忙抬手喊了投降,阻止他继续玩成语串烧。
“这就对!不过我感觉我这个pose不好,你等会儿啊,我换一个……”这下晏泽嘚瑟了,又搔首弄姿地“凹”了好几个造型,才选出了一个最油腻的姿势,打了个OK的手势,“可以开始了!”
握着炭笔的手微微颤抖,顾繁星决定还是不看他这辣眼睛的pose,也不画正面,随便涂个背影交差。
“繁星,你都不用再多看我一下吗?”
“不用。”
“那我是不是能把手放下了?有点酸……”
“不能,如果突然忘了,还是要看一眼。”
晏泽绝对不是什么合格的模特,顾繁星想起了路从白形容他的那个词,聒噪。
“对了,你要画多久啊?”才消停几秒,他又问。
“再吵罢工。”
“……”
简单粗暴地让晏泽暂时闭了嘴,她眯眼望向夜色下默然伫立的山脉,描下了第一笔。
远处的是群山与落日,近处是密密层层的树枝藤蔓,几只山鸟离群飞向天边,男人孑然行走在陡峭的林道上,背影坚毅而挺拔。
恍然间跃入脑海的画面一寸寸被炭笔描摹在纸端,顾繁星完全沉浸在这一幕里,不停地快速运腕,眉眼专注,近乎忘我。此刻万籁俱寂,时光与晚风皆停在耳畔,眼中心底,都只余这个纸上的背影。
第二十章 远山与夜色(6)
晏泽在月色与篝火交汇的光与色中望着顾繁星,低眉垂首,唇畔浅浅笑意恬然,心中微动,便也不忍用那些溜到嘴边的闲扯来打扰,只噤了声静待。
这大概是两周以来营地里最静的一小时,连路从白都微讶地抬眼往篝火那头看去。原来是女孩正抱着素描本在作画,扎起的长发挽在一侧,露出的后颈线柔和而美好……他看着看着,突然一怔,转而低头凝视住自己的掌心,竟少见的有些失神。
一行三人,两人各怀心思,另一人则将心思都诉诸在了笔端。
“呼……”月在云中又穿行了两次,顾繁星才长出一口气地放下笔,抬手敲了敲自己微微发酸的右肩。
“完成了?”
“啊,是。”顾繁星吓了一跳,不知晏泽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侧的。
晏泽又收起了方才耐心等待时的正色,笑呵呵地弯腰凑近,打算细瞧一番,可越瞧眉头皱得越成一个“川”字,最后才苦着脸指了画中那人问道:“怎么就一个背影啊?就算姿势不能照着画,我好歹也是正脸对着你的吧——”
“咳咳……我不太擅长画五官,怕画不像。”顾繁星清清嗓子,“所以想了想,还是扬长避短,画个背影更有意境。”
于是晏泽对着画又一阵琢磨,神色更迷惑了。
“但这背影吧,它好像……也不太像?这是我吗?”
这一问,倒是把顾繁星问住了。这背影也没和自己打过商量就浮现在她眼前,之后她就像是魔怔了似的,什么都没多想,就想把它用画面留下来。
是晏泽吗?肯定不是。那又会是谁的背影?
她抿唇审视画上的孤傲背影,恍惚间,一双清冷的眸子在脑海中闪过。顾繁星陡然一惊,不知不觉的,她在记住那个每一次都走在她身前的背影。她的笔跟随着自己的视线,而自己的视线似乎总在被路从白吸引……
“繁星?想什么呢?”晏泽以为她不开心了,忙笑道,“哎呀!其实像不像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你心目中居然有这么高大帅气的背影!这画我很喜欢,谢了——”
顾繁星一把夺回素描本:“你做什么?”
“把这张画取下来啊。这是活页本吧,我又不是要你一整本。”晏泽解释着,又伸过手去。
不像顾繁星直接起身一避,而后半是含笑地低头睇他:“我只说给你画,可没说把画送你。”
“你、你这什么歪——”晏泽差点气结,转念又响指一打,换成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其实是想自己留着做纪念,故意这么说。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直说嘛?”
“无聊。我要休息了。”顾繁星才不中这激将法,收了东西就回帐,把拉链一拉,看着晏泽的身影在帐篷外不甘心地又晃荡了一会儿,才讪讪离开。
躺进睡袋里的顾繁星却有些舍不得睡了,她伸出手把营灯的光调到适中,一页页地翻看素描本:第一晚的星空、营地中央的篝火、沿着山势一层层跌下岩石的溪流……
每一幅的右下角都标着日期,记录着进山以来的点滴。她以前有写日记的习惯,后来文字的记录就渐渐被画面所取代。
翻到最后一幅时,顾繁星顶着困倦,半眯着眼瞧了会儿,便把素描本就这么翻着压到营灯下。灯光被一点点调小,画中的背影仿佛在光影间逆行,最终完全融进夜幕。但夜幕并不属于黑暗,因为那里有星辰,是另一种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