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她射中了。
四年血仇,那些掩盖在顽皮和戏谑下的恨意,终于在一朝得报。
清扫战场时,一直跟着容校尉的千户长默不作声窥探着敌方帐篷中的女子,总觉得人心情不算太好。
容宁面前放着一个木盒,木盒上带有一个恍若面具又好似盾牌的标识,中间有着一颗十字星。
木盒里是一封接着一封的书信。容宁拿起信时,手是微颤的。
不管是砍人还是弯弓射箭都要极为大的力气,再勇猛的战士,用刀杀人砍二三十人也就力竭了。她刚从激战中缓过神,身体却还没有彻底得到休整。
只是身上的乏力远没有面前木盒所带来的冲击大。
书信用的是部落的文字,纸却是容宁认得出的,大乾文官最喜欢动用的好纸。
就连笔墨也带着淡淡雅致的香气,是江南特产的一种墨汁。
罗卜藏青的事远远没有结束,还只是一场开始。
……
京城。
“捷报——捷报——”
报喜的人几乎是用雀跃的声音说着:“北方大捷!定国公领命围剿!容校尉亲自取下了罗卜藏青的性命!”
皇帝大喜:“不愧是容家!”
他正要再说点什么,又禁不住咳嗽了两声。身为帝王想要掩盖自己一时的失态,只是咳嗽却掩藏不住,反而越憋咳得越是厉害。
秦少劼微皱眉,亲自接过何祥准备送上的水:“父皇太过高兴了。”
皇帝接过茶水喝下,好笑顺着说:“是太高兴了。”
“罗卜藏青一死,北方余下的部落十年内几乎不足为惧。”他难掩面上的喜色,非要招官员,“让内阁拟赏赐,户部早些做准备。容家终究还是要有一个少将军。”
正说着呢,皇帝又想起:“对了,小宁儿明年回京叙职,也到了年纪。女子总是要早些定下才是。回头让曹夫人进宫商议商议。”
如此高功,选夫君可不好选。
秦少劼听到这话,抬眸看向颇为高兴的皇帝:“父皇认为儿臣如何?”
第30章
容宁把信依葫芦画瓢誊抄一遍后, 把木盒交了上去。
京城中很快送了消息回来,她正式从容校尉变成了容少将军。这次征战中的七千兵将正式划分到她名下,还加塞了三千兵。往后她更可以动用火器。
跟在容宁身边的三个千户长以前就有不少小功绩, 趁着这次大捷皇帝高兴, 得以各升一级,今后可以统三千到五千兵。
这么多兵当然不可能到处游走,于是她光荣有了驻扎地——古北口。大道叫关,小道叫口。古北口是兵家必争之地,相当重要, 破了这口差不多等同于直通京城,可以看出皇帝对她的倚重。
如此倚重下的容宁,根本不知道京城里七皇子对皇帝说了什么话,也不知道皇帝拒了七皇子, 并叫了曹夫人去后宫, 更不知道她嫂嫂替她物色起了男人。
她叼着一根草, 跟着身边袁景辉学北狄的文字。
袁景辉是容宁原先的千户长之一, 刚成为卫指挥使。他祖籍本来在边塞附近, 长辈家中有人通商, 后来搬去了京城。他自小跟着家里人学, 会北狄以及周边较多地方的文字。
靠着这点, 他才能成功成为容宁的千户长,飞速跟着蹭了功绩, 年纪轻轻成为卫指挥使。
在三位指挥使中,他打架最弱,射箭也一般, 在百户长中算中上战力。但论语音文字与对各地百姓了解,还真没人比他更擅长。
他此刻揪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胡子, 小眼睛痛苦和容宁讲着:“这叫凸鲁斯!”
容宁重复:“吐螺蛳!”
袁景辉:“不是不是,鲁斯!不要咬的那么清楚,要含糊,要模糊,要您也分不清您在说什么!”
容宁也很痛苦:“您自个听听您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我都分不清我在说什么!”
袁景辉拿着树枝:“我写给您看这几个字。北狄这儿的话其实那么多年来大同小异。他们本来就是从一种文字传承下来,后来您也知道,一旦当了首领,他们就认为自己厉害死了,非要改文字。最后确实死了,文字不好用的被淘汰,留下的还是最好用的和一小部分改动后的。”
容宁看着袁景辉鬼画符。
她颇为深沉:“我觉得以前去道观,黄纸上画的和这个差不多。”
袁景辉:“……”一时间分不清容少将军是在侮辱文字,还是在侮辱道观,还是在侮辱他写的字丑。
但京城有会同馆负责翻译,边塞靠的就是像袁景辉这样的人才。
容宁要学,袁景辉必须教。两人互相折磨,艰难中勉强算学会了不少词句的读写。
学到后来,容宁在地上画了一个似面具又似盾,上面有十字星的图案给袁景辉看:“你认识这个么?是北狄的图腾一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