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能永远温和下去就好了。
看见柳乂微暗的眸色复又变得清澈后,陆卿婵轻舒了一口气。
她轻声补充道:“我没有不喜欢的意思。”
陆卿婵的容颜柔婉,点漆般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般,嗓音甜软,也像是带着小钩子一样蛊人。
她从前对王雪识没什么好感。
如今想来,还好是跟王雪识打的交道够多,她才能够领会到这些计俩。
柳乂的神情变得平和许多,他揽住陆卿婵的肩头,带她去洗漱用膳。
“不喜欢也没关系。”他揉了揉眉心,“哥哥只是想让你高兴,物什都没什么,你快乐才是最要紧的。”
柳乂越来越善于转换角色。
一会儿是体贴情人,一会儿是温柔兄长。
陆卿婵倚靠在他的怀里,走得缓慢,甚至有些懒散。
净手时她低头垂眸,忽然发现手指细白如初,不知从哪日开始,指间的血迹便尽数退了下去。
陆卿婵没有说话,但柳乂好像看懂了似的。
他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温和:“洗干净了吗?早膳有你爱吃的鱼羹。”
小蕴总是自诩解语花,但在陆卿婵看来,柳乂才是真的善解人意。
“嗯。”陆卿婵眸子亮起,连帕子都没有接过,就快步离开了。
她坐进檀木椅里,打开瓷盅,执着汤匙便先舀了勺鱼羹。
柳乂慢条斯理地净手,而后才缓步到桌椅边去寻她。
这回是休沐叠上陆卿婵原本的休息时间,方才有了两日的空闲。
等到明日她又要回官署。
若是战事能够早些结束便好了,陆卿婵就不必整日去官署,也不必住在官舍了。
但思及京兆乍起的祸乱和今晨收到的文书,柳乂的眉又渐渐地蹙了起来。
罢了,明日她会知道的。
今日既然还在假中,便应当将玩乐与休息放在首位。
知道这些事对她而言,除了徒增忧虑没有任何益处。
尽管知道陆卿婵喜欢在官署做事,柳乂还是无法不感到厌烦。
她是娇嫩柔弱的花朵,养在暖房里尚且有被摧折的危险,更何况是生长在风雨下。
但陆卿婵在这件事上又很固执,决计不肯听他的。
须臾他又想到,不听就不听,只要她过得快乐就好。
柳乂抚了抚腕骨,将思绪放空,静默地看向陆卿婵。
桌案上的茶水已经冷掉,他将冷茶倒掉,轻轻地将新沏的茶水倒入。
陆卿婵吃得全神贯注,根本没有留意柳乂在做什么。
她正在吃灌汤的小笼包,这是汴梁的美食,在洛阳也很盛行,小包子的皮很薄,内里蓄着的是香甜滚烫的汤汁,喷香美味,吃惯了珍馐美味的人也要赞叹。
陆卿婵用汤匙盛着,慢慢地咬出一个小口子。
热气瞬时便倾泻而出,将她的舌尖都要烫红,汤汁流溢而出,瞬时便在她舌尖上烫出了红泡来。
“嘶……”陆卿婵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紧忙将汤匙放下,去取杯盏,柳乂切声说道:“里面是热茶,阿婵——”
陆卿婵端起杯盏就要饮,本就被烫伤的唇舌更疼,眼里也涌出了泪花。
“我记得、记得分明是冷茶啊……”她委屈又生气地说道。
柳乂轻咳一声,低声说道:“许是你记错了。”
他面不改色地倒了杯清水递给陆卿婵,而后掰开她的唇,仔细地察看了下那刚刚烫出的红泡。
她的唇瓣嫣红,舌尖也是柔软的嫩红色。
那火燎出的红泡虽然细小,却看着很是骇人。
柳乂轻声说道:“要请医官来看看吗?”
他探出指尖,轻轻地点了一下,陆卿婵便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轻轻推开他,含糊地说道:“没事的,过一两天就好了。”
陆卿婵执着玉筷继续用早膳,她将小包子的皮一个个戳破,然后放在瓷碗里等着它们自己变凉。
见她对用膳如此执着热情,柳乂的心神也微微放松。
之前陆卿婵什么也吃不下去,如今能胃口大开,实在是好事。
*
这样温馨的时光总归是短暂的。
午间一过,柳乂便要准备离开,几位副官在外间轻声和他汇报情况,文书在桌案上摊开,舆图上也落满了红色的圈注。
无人不知内间睡着的人是谁。
但当陆卿婵身着雪白寝衣,揉着眼睛走出来的时候,众人还是愣怔在了原处。
她的长发披散,仍在半梦半醒之中。
地上铺着羊毛软毯,她连鞋袜都没穿,寝衣的流苏之下是白皙的足,隐隐可以窥见纤细的脚踝和踝骨处的银色脚镯。
陆卿婵抱着薄毯,慢声说道:“你要走了吗?”
她只是听见外间有动静,还以为是王若过来了,却没想到全都是柳乂的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