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色的雷光照亮了陆卿婵的面容,她的脸色苍白,唇边却带着笑意。
就像是解脱了一样。
*
雷声响起时,死寂多日的慈宁宫终于又有了欢声。
长公主苏醒了。
雨幕接天,暴雨倾盆。
她扶着额头慢慢地坐起,太后不顾仪态,直接便扑在了她的身上:“静亭,你可算醒了!”
深紫色的雷光明丽,将长公主苍白的面容照得有了些神采。
“现今是什么时候了?”她的声音嘶哑。
侍从紧忙递上杯盏,昼夜不息候在宫里的御医也都匆匆围了上来。
太后抚着长公主的手说道:“今日已是寿宴最后一日了,你就好好歇着吧。”
她的眼里满是血丝,卸下妆容后,脸上充斥疲态。
长公主有些惊愕,她竟昏过去了这么久!
她抿了少许温热茶水,嗓音却仍是沙哑不堪,只得用气声问道:“这些天可出了什么事?”
太后用怨怼的眼神看了眼侍从,自己将长公主手里的杯盏接了过来,用汤匙舀着喂她饮水。
“没什么事。”太后面不改色地说道,“与往年一样,无非是走个过场,只可惜你没见到那曲水流觞的景致,我特意令人引的灵山山麓的溪水。”
她抚上女儿的额头,怜惜地说道:“这几日你就别操心政务了,先将身子养好。”
长公主抬起手腕,搭在脉枕上,边让御医把脉,边环视殿里的人。
她故作随意地问道:“陆卿婵人呢?”
太后的手顿了顿,她温声说道:“她身子不适,又犯了喘疾,我就让她先回休养侯府了。”
“喘疾?”长公主的脸色倏然变了,“陆卿婵什么时候有的喘疾?她患的不是肺疾吗?”
“我也不太清楚,似是吸了烟尘,就会难受。”太后轻描淡写地说道。
长公主点了点头,缓声说道:“那倒是。”
她阖上眼,任太后执着湿润的帕子擦过她的脸庞,并没有再多问。
听闻御医说长公主脉象平稳后,殿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恰在这时,又有人走进殿里,张嬷嬷脸色难看,步履匆匆,见到长公主苏醒时都未能扬起笑容。
太后一见她回来,便知道陆卿婵那边出事了,她向张嬷嬷使了个眼色,但长公主却倏然敏锐地问道:“嬷嬷,你去何处了?”
她令张嬷嬷上前,凝视着张嬷嬷袖间的血迹说道:“这是什么,嬷嬷?”
张嬷嬷也没想到,里衣处细微的血点也会被长公主注意到。
向来善言辞的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长公主的容色突然变得冷厉至极,她高声问道:“本宫昏过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凌厉的丹凤眼扫过殿里的每一个人。
张嬷嬷不顾太后的眼神,“扑通”一声跪在了长公主的跟前。
“公主,奴未能尽责,未能看顾好陆少师……”张嬷嬷哑声说道,“陆少师、陆少师现今命悬一线,还请公主定夺!”
不止长公主,连太后的脸色也瞬时大变,她颤声说道:“哀家让你先将她扣压起来而已,怎么突然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
长公主没有多问,作势便要起身:“人在何处?”
太后都没能拦住她,只急声唤着:“静亭,静亭!你现今身子还没好利落!”
但长公主已经走出了慈宁宫。
夜间的暴雨比白昼时更为森冷,她倏然想起不久前的事,陆卿婵为了赵崇跪匐在昭阳殿前求她。
也是这样的暴雨,也是这样的惊雷。
那一次是柳乂将她带走,这一次呢?柳乂做了什么?
第四十二章
陆卿婵软声唤道:“容与哥哥, 容与哥哥,你慢些!”
她才刚满五岁,一双腿短短的, 纵然是踩着小靴子走得飞快, 也赶不上柳乂。
新来的并州别驾是个风流俊朗的年轻人, 连小女儿也生得比旁人家的孩子要玉雪聪明些,梳着两个小辫子,跟瓷娃娃似的。
但柳乂并不觉得陆卿婵可爱, 只觉得这姑娘极是聒噪。
五岁的小孩子,连句话都说不明白,人也娇气得厉害。
他是有些少年老成的, 可如今也不免有些不耐烦:“别跟着我了,好吗?”
“啊……”陆卿婵眨了眨眼睛, 像是没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有一双漆黑的眸子,灵动漂亮,却并不聪明。
柳乂又重复了一遍:“阿婵, 别跟着我了。”
他甚至想唤她的大名, 但又担忧陆卿婵听不明白这是在叫她。
陆卿婵期期艾艾地说道:“可是,可是容与哥哥……”
她手里似是攥着什么东西, 想要递给他。
一旦理会她, 便没完了。
柳乂狠了狠心,转过身去, 快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