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焱山地嶙峋,亭松城如其名,而熊三所选的客栈位于亭松城高处,穷目远眺,可见红木雕花的房屋拔地而起,九曲山路中,潺潺江水绕山而过。
云笈三两口咽了早饭,坐在妆台前梳头,费劲扎出一个单髻,揽镜自照:“怎么样?是不是还行。”
褚辛盯着云笈脑袋上的发髻:头发左一股右一股,上一绺下一绺,没辫好的发束被她囫囵扎进发包里,拿簪子别住就算了事。
也就是这张脸,能将这堪称混乱的发髻拔到平均水平……
褚辛沉默了一下:“嗯,好看。”
看来她还是很有天分的。
云笈翘起的嘴角就要收不住,从镜中瞥见桌上剩下的饭食,多问了一嘴:“早膳是从哪儿来的?”
好像已经等待这个问题许久,门口有人可怜兮兮问:“两位,能放俺老熊进去了不……”
自打昨夜看见这两尊大佛的消息,熊三只觉得自己本就不大的胆子都要被吓破了。
他自诩一辈子行善积德,哪能料想到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这种场面。
本想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一走了之也就罢了,然而法器都祭出来了,他都坐上去了,却怎么都没法真的离开。
云笈说自己找凤凰是为了私事。然而在这个节骨眼来到辉焱,想必不是普通的私事,大概是紧急迫切的要事了。
可是辉焱这牛鬼蛇神杂居的地方,云笈一个古篆都瞧不明白的修士,带着一只连人形都不能时刻维持的鸟……
要是出了什么事,追究起来,他老熊的良心往哪搁?
熊三“哎哟”一声,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终归收了法器,也收了行将迈出亭松城的两只脚。
此时,熊三放下行囊席地而坐,“昨夜我到处打听了,哎哎,凤凰大人当年在亭松城中小住,有幸与她接触的人并不多,其中不少也已迁居。倒有一人,也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云笈跟褚辛对视一眼:“谁?”
熊三睨着云笈歪歪扭扭的发包,顾左右而言他,“想要从他嘴里套出东西,恐怕要花点心思。”
今日的晚市依旧热闹。
黄昏未尽,白日闭门谢客的酒楼货档都开张揽客,街边有妖族表演杂耍,处处都是盛世辉煌。
要说亭松城中何处最引人瞩目——
两颗桃树在炎炎夏日中开得正好,数条彩锦悬挂枝上,随风飘摇。
桃树之后,是一幢引人瞩目的朱楼。
“姑娘今日依旧这般美丽,简直要让奴家魂不守舍。”
“周公子这几月可是保养过毛发了,怎的色泽比上次好看许多?”
身披轻纱的妖娆男子在门前迎来送往,宾客有男有女,有人形亦有兽形,就连路过此处,也能从风中嗅到浓厚的脂粉味儿。
隔着一条行道,云笈眼花缭乱,抬头望见朱楼门上悬一牌匾,龙飞凤舞写着“醉花楼”三字。
云笈前世去过不少地方,见过的世面不少,但大多只在正经地方流连。
逛这种花楼,还是头一回。
“我以前只听夏霜说过辉焱民风彪悍开放,没想到竟这么,这么……”看见醉花楼前一水的美貌少年,她绞尽脑汁,“这么厉害。”
云笈怀中,褚辛一张鸟脸上挂着生无可恋四字:“熊三,这就是你的馊主意?”
熊三不敢直视褚辛,小声道:“这也是大势所逼,您就忍忍吧,哎哎,辉焱有句老话说得好,贤夫肚里能撑船。”
云笈在门前踌躇着不敢进去,门前的漂亮少年就迎了上来。
醉花楼的位置甚好,往来行人如织,未必每个都有花丛中流连的意思。
然而这行做得久了毕竟眼尖,少年只多看一眼,就做了判断——这位头戴幕篱的姑娘分明在犹豫不决,想必没有流连烟花之地的经验,却有尝鲜的想法。
虽说不知为何,这幕篱姑娘手里还抱着个青鸟,身后还跟了个浣熊……
趁着幕篱姑娘没被同行看见,少年当即迎上,眯眼笑道:“姑娘,进来看看呀?”
云笈在少年的攻势下连退两步:“不不不。”
她如临大敌,少年顿时被泼了一头没趣。见少年面带遗憾就要离开,云笈念起自己为何要来,又道:“等等!”
“你们楼里,可有一位姓氏为南宫的狐妖?”云笈道,“我有事想要问他。”
“南宫?”少年将要离开,常挂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竟好像真的思索起来,“姑娘找他何事?他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话没说完,少年就见幕篱姑娘摊开手掌,掌心一颗玉珠莹润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