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努力,挖出了云书阳的脑袋,脖子,肩膀。
蓝色印记明灭的速度越来越快。
面无表情的傀儡人突然停下动作,凝视着手下的人,像是在计算什么。
随后十分果断地,伸出只余骨架的手,掐住云书阳的脖子。
身下人说着疯痴的呓语。
“放……手!”
“我是未来的青云帝……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
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直到那只手不再动弹,傀儡人哐地倒在礁石上,眼中光彩缓缓消失。
蓝色印记彻底熄灭。
沿岸浅滩。
远方的异动逐渐平息,倒在浅滩的人们纷纷转醒。医者与阵术师询问着伤者的病情,将需要治疗的人们抬上担架。
文鳐鱼落于海上,和修士们一同载着伤者回到陆地。
长命的鱼儿们不知发生何事,依然一边飞着,一边快乐地吐着气泡。
海姑沿海眺望,似乎发现了什么,脱下鞋,跋涉入浅海。
沿着海浪飘来一把琵琶,四根琴弦已然绷断三根。
她伸手拨动剩下的那根孤弦,音节“当”地闷响。
海雾散尽,月光牵引着潮汐,海浪层叠着翻涌,褪下,浅滩的沙砾变得坚硬。
远山尽头,云幕半掩,明月皎洁。
时光荏苒,悲欢离合有时。唯有浪声,不论过去,现在,亦或是未来,都涛涛不歇。
明月,会点亮归人前行的路吗?
-
趴在褚辛背上,云笈从未觉得这般疲劳。
仔细算来,许多事只一夜间就从她身上碾过,到此时,只余身心俱疲这一种感觉。
不仅身心俱疲,未来好像也不甚光明。
等到上岸,便注定要面对许多问题。
撇开青云的烂摊子不说,文鳐鱼跟灵舟都已经出动,修士们都在往海上赶,褚辛的身份定是瞒不住的。
她这些天从未对褚辛的存在多加掩饰,也没料到褚辛竟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随她面对这般庞大的风暴。
难以想象真相揭晓时,会在仙域上下掀起多么大的波澜。
罢了,至少此时她身在海上,不必多想。
就小小地,短暂地,逃避一下吧。
云笈趴在褚辛背上,脸颊贴着褚辛背上的软毛,没顾自己还在空中,就这样闭上眼。
啊。在天空驰行时,的确会听见这种声音。
呼啦——
短暂而自由的风呼啸而过。
没有文鳐鱼相助,褚辛就成了将云笈载往陆地的那艘船。
彼岸花,前尘事,褚辛有太多疑惑,斟酌着要如何问出口。
背上的人长时间没有动静,他轻轻叫了声:“云笈?”
没得到回复。
他想再唤一声,忽而听见云笈的呼吸沉重绵长而均匀。
竟是在他身上睡着了。
褚辛有些好笑。
他飞得这么快,风这么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甩到海里去。云笈哪来的胆子,竟就这般大喇喇地睡觉?
就这么信任他么?
褚辛沉默下来,心头有几分异样,前行的速度微微放缓了些。
……罢了,整夜奔波劳累,换做谁都该觉得疲惫的。且让她先休息吧。
落地时,海的尽头已经泛起鱼肚白,白昼翻过黑夜,朝阳中,历经风雨的小镇处处狼藉,到处都是忙碌与疲惫的人们。
青云暂居的客栈前人烟寥寥,灯笼摔在门前也无人收拣。
不少弟子都受了伤,正在房中养病。
饶是这样,听闻传说中的毕方正在靠近,弟子们还是拖着沉重的脑袋和身子,在窗边挤破头往外看。
神鸟于破晓中来,落于客栈前方,施施然化为人形。
挤在窗边的弟子们目瞪口呆,大多是不可思议地擦着眼睛,下巴都快惊掉的模样。
昨夜的事,他们也听到一点风声。却没想到传闻中现世的毕方神鸟,竟真的是那个每天在青霄山跑腿,搬过砖、砍过柴、扫过地的褚辛!
“我记得褚辛被押进海牢了呀?”
“你是不是傻,人家都是神鸟了,区区海牢怎在话下,定是三下五除二就打碎铁笼跑出来啦!”
……
议论声中,有人警觉道:“等等,褚辛旁边那个人,不是六殿下吗?!”
弟子们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众目睽睽下,褚辛横抱着云笈,眉眼温柔。
而后者竟是在他怀里睡得天昏地暗,直到褚辛抱着她走近客栈,才像是被吵到,很不满地皱眉。
弟子们又整齐划一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