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夜晚,傀儡人把院子里的箱奁搬进了仓库,云笈坐在秋千上,慢慢地荡着。
荡着荡着,就抱着褚辛,在秋千上斜躺下来。
若没有乌云,青云的夜晚,天空其实很明亮。星河浩瀚似海,巡境青龙不时飞过。那些星星如同宝石铺在深蓝色绸缎上,向青霄山投射着璀璨的夜光。
院子里的秋千很大,足够一人躺倒。
云笈躺着躺着,就撑着脑袋趴起来,低头挠褚辛。
自下午起,那青鸟就任她摆弄,以往还会反抗的,现在怎么都不吱一声。
“为什么这么乖?”云笈撑着下巴,低头看青鸟,“白天哥哥说的,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她慢慢卧在青鸟身边:“放心吧,我不会去弄一只漂亮的鸟来换你。”
它依然一动不动,像只死鸟。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反正你也不会说话,不会往外说。”云笈说,
她很慢很慢地说道:“压根不用二哥介绍。北山境主的儿子,我早在试剑的时候就见过了。”
褚辛扭头去看她。
云笈看着天空,眸子好像将星空都装进去了,很明亮。
云笈比划道:“北山境主就不好看。他的儿子随他,又矮又瘦,印堂带黑。见他的第一眼,我就不喜欢。可他脸皮厚得很,我拒绝他,他非要贴上来。
“不仅如此,在月都的时候,还听人说过他时常去花街柳巷狎妓,常常一掷千金,大方得很,那些老鸨龟公都认得他。”
回想起那北山境主的儿子,云笈的脸色便不是很好看。
她闭上眼睛:“所以啊,北山境那个鬼地方……我一点都不想去。”
名声坏成这样,云书阳会不知道么?
他知道。
但他不在乎。
云笈恰恰发现了这一点。
她好似一无所觉,一如往昔般没有拒绝云书阳的要求。
但膈应。
很膈应。
她知道自己再想下去,只会有更多更多的膈应。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普通的生活里长出来,像是一株小小的藤蔓,逐渐长大了,要去冲破自己多年来奋力维持的那堵墙。
云笈甩甩脑袋,想要将那丝异样从自己混乱的思绪摒除。
青鸟贴近她的脸,绒毛温暖。
云笈笑着去摸它:“我就知道你听得见,还听得懂。”
她躺在秋千上,举起青鸟。
星空之下,青鸟在她手中展开羽翼,深青色羽毛尾端深红。
云笈不知道,她的青鸟已经完成了褪羽的大任务,只觉得自己将这小东西照料得格外好。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鸟,长得这么奇怪。好像鹤一样,毛色又分明不对。”她问,“你日后会不会真的长得很大很大啊?”
褪羽结束,幻境便也要走到尽头。
褚辛睁着眼,意识清醒,却感觉到属于幻境的灵力正在从褚辛的灵台中抽离。
目光所及变得朦胧。
云笈的脸在他眼中氤氲成成片的色块,如同蘸水的书页。
她的声音逐渐远了。
“要是你长大到能够带人飞天,就像文鳐鱼一样……那时你若记得我,就带我去天空看看吧。”
褚辛陷入一片黑暗中。
这幻境不过短短几日,相较以前的幻境,却已经算长。
是一个柔软的,却带着尖刺的长梦。
乾朔,客栈。
云笈捏着手中的丹药,眼神怀疑。
这是她刚来乾朔时,那摆摊的小浣熊送给她的易形丸。
自从她私自出逃被发现,虽然云瀚并不知道她竟大胆到只身入海牢,却也不时来她这边看上几眼。
若褚辛以原型出现在她房中,很难不被发现。于是她给褚辛喂了一粒易形丸,好掩藏他的身份。
只是这丹药的效果,在她的意料之外……
乌狄嘎了声:“殿下放心吧,这玩意我也见过,用料很简单,不论是妖还是半妖,也只会有暂时的副作用,对身体无害的。”
“好吧。”云笈说,“可是,他还要睡多久啊?”
乌狄挠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一般来说,鸟妖褪羽的过程虽然痛苦,但也不至于昏迷一整日。他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
就连乌狄,对于毕方的了解也不多。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神鸟。
月上梢头,已经是深夜。
“算了,今日先休息吧。”云笈屏退旁人,抱着褚辛往里间走。
等房中只剩自己一人,她放下褚辛,想要褪下外衣,看褚辛一眼,还是绕到屏风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