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纪队长!快上来,已经可以了。”
后面的护卫车喜极,减慢速度,故意甩到纪光身边,武装守卫已经打开车门伸手向外,想要在经过纪光时将他拉上车。
纪光也丢掉已经空了的榴.弹.炮减轻重量,转身跑向护卫车,迅速让自己的速度与车辆持平,达成短暂相对静止,伸手握向车内人的手臂。
两只手交握。
那一瞬间,守卫已经笑了起来,眼睛里有惊吓后的泪光。
纪光也在对视时,不由跟着一起在笑。
却突然间——
无数黑色根系猛地冲破柏油路,从地底冲向车辆。
纪光一惊,不等看清身边情形已经迅速反应,反手抽走守卫的枪回身射击。
“砰砰!”几声响,张牙舞爪如触手的藤蔓僵硬在半空。
不动了。
但这一打岔,本来已经追上的速度又慢了下来,人与车之间拉开了距离。
守卫急出一身汗,努力想要拽住纪光将他拉上来:“队长!”
纪光却眼尖的看到,就在护卫车底盘下的地面,仍旧有藤蔓破土而出,想要从底盘下面贯穿车身。
那些藤蔓越来越多,像是交织的毛线,想要将车队留在这里。
纪光一咬牙,心一狠:“你们走,不用管我,不要回头往前冲!”
守卫大惊:“队长!”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纪光只来得及嘱咐:“武器给我!”
说罢,他就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反身朝向冲向车队的藤蔓,沉着冷静开枪,一发子弹带走一只污染物。
藤蔓在他的枪口下骤然炸开,失去生命僵立原地,随即轰然溃散成无数灰烬,纷纷扬扬落下。
车上人大恸,转身看向车后窗还想要想办法去带走纪光。
但同车的专员叹息一声,拒绝了后退回去的建议,而是动作飞快的打开设备箱,猛地一推车门,在行驶中将整箱武器倾倒出去,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纪队长!”
专员扬声大吼:“活着来找我们!”
纪光勾了勾唇角,眼也不眨的再次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污染物在他身前破裂溃散。
仿佛纷扬的柳絮。
“我会的……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家。”
这也是他能咬牙挺过二十年,无数次死里逃生的原因。
——他的妻儿,就是他不灭的信仰,是他的太阳,为他指引生的方向。
纪光的声音很轻,散落狂暴的飓风中。
他一路击退藤蔓,一路捡起武器装备在身上,成功负责殿后,将所有污染物都阻拦在车队后面。
看着车队在视野中渐行渐远,成功逃脱,纪光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终于能松口气。
一身笔挺黑色制服的调查官队长站在道路中央,身边是无数尸骸与未熄灭的火焰,满地残骸的末日景象中,一轮红日从他身后山峰间缓缓升起,镀了他满身金光。
像是神殿里供奉的,高高在上华贵的神佛。
却远比泥塑金身的佛更有人的温度。
渡人于危难。
纪光呆立半秒,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松了松,疲惫陡然涌上来。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抬手拭去粘在眼睫上的血珠,拎着枪准备迈开脚步追上去。
他留下来,是为了让车队得以顺利离开,不被污染物的藤蔓和尸骸阻拦伤害。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污染现场也就不宜久留。
可就在纪光迈开腿的那一瞬间——
“爸……爸?”
少年人清澈的声线带着颤音,从身后传来。
纪光僵了一僵。
就算他很少回家,更难以陪伴自己的儿子长大,但妻子发来的那些视频,他都反反复复看了数不清的次数,早已经将儿子的声音刻进骨髓。
而就在这一刻,他从未如此绝望于儿子的声音。
为什么……他的孩子的声音,会出现在污染现场?
纪光脊背僵硬如石块,甚至有逃避的冲动,不敢回身亲眼去确认。
但他还是慢慢转身,屏息看向自己身后。
最后一缕侥幸被打破。
还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路边碎裂的基石土块上,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那张与妻子几分相似的俊秀稚嫩面容,不是纪牧然又是谁?
纪光张了张嘴,茫然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在哪。
是幻觉吗?是污染导致的幻觉吧。他其实是已经被污染了吧。
不然,他为什么会看到自己的儿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在污染物的残骸中?
“爸爸?”
纪牧然眼中却绽开惊喜:“你就是我父亲纪光,是吗?”
二十年来,在疲惫和死亡之间,纪光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与儿子重逢时会是怎样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