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岑嘉珩不知道。
为她得罪王家人时,他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为她得罪皇帝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回头路。
从自幼幻想成为拥护舅舅和大齐的大将军,成为人人责骂的逆臣叛贼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打下江山,能不能活着来见她。
从古至今,多少乱臣贼子死于刀下,骂名流传千古。
“你看,你和我都活着。”时槐露出一个笑容,她像是曾经在金陵城那样,踮起脚狠狠地亲了他一口,“岑嘉珩,我们都活着,可以白头偕老了。”
青年眼睫扑簌,身体有点僵。
时槐不明所以,对方已经抬起眼,又吻上她,“你怎么总是这么……”
时槐不解,“什么?”
岑嘉珩含含糊糊,“让小爷怎么着都这么喜欢你。”
时槐松了口气。
两人说了会儿话,岑嘉珩才离开。他收下了降书,下一步就是将京城各方势力收拢,等着朝臣和皇帝将禅位诏书写出来。
因为岑嘉珩打入京城的速度太快,京都想跑的都没几个跑成功。
王家父子也是其中。
岑嘉珩将王家父子绑了过来,当着时槐的面,将他们凌迟处死。时槐没有这种癖好,于是隔着一道墙,听着两人痛苦地尖叫了一夜,一直到天色快亮时彻底没有了声息。
后面的事情变得无比顺利,岑嘉珩也不避开她,反而很多时候都带着她。
时槐也终于见到了岑嘉珩的亲舅舅。
他长得和长公主有三分相似,但长公主生得富贵雍容,而废帝长得儒雅矜贵。见到岑嘉珩,面有哀凄,絮絮叨叨道:“你刚满月时,阿姐喜欢得不得了,特意抱到宫里来给我看。”
“白白胖胖的,额心一点红,像是佛子座下的童子,不像是人间该有的俗人。”
“我给你取名嘉珩,是望你成美玉成君子。”
“阿珩啊……这是宋家的江山,你窃的是我宋家的江山啊!”
时槐坐在那喝茶。
喝了一半,干脆把杯子摔了,“怎么,你想去再把江山打下来?但凡你有三分能耐,这江山,你倒是去拿回来啊……废帝。”
废帝似乎才意识到有个时槐。
他皱起眉毛,半天才道:“早就听说时家小姐刁蛮任性,在京城声名狼藉待不下去了,才去的金陵,便是你?”
时槐没吭声,原主确实在京都怪丢人的。
“怕是担不起国母的位置。”废帝的心态很好,语气淡淡,“我总归是你舅父,旁的也罢,此女娇蛮,如今天下初定,也别把京都的世家看成傻子。”
“怎么,我想当皇后还与你有关了?”时槐呛了他一口。
废帝也来劲儿了,他摇头叹息,“当真是毫无大家风范,随你们都随你们。”
岑嘉珩轻嗤,牵起时槐的手。
他甚至没有理会废帝,转身朝外走去。栏外桃树长出青涩的绿桃子,繁茂的绿色投下一片阴影,良久,岑嘉珩才轻声道:“你当真想当?”
时槐:“……我不能吗?”
“可是会很累,还会很危险。”岑嘉珩解释。
时槐:“……”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又忍不住想起小说里,男主立下一个挡箭牌,不仅宠爱对方给对方地位权势,除了真心什么都有。但女主就很离谱,除了真心什么都不想要。
时槐一下子挑起眉毛:“你若是想另择皇后,我现在就走。”
她气得转身就走。
岑嘉珩却一把拉住她,时槐扑入他怀里,听到他叹息了一声。
“时小姐,你娇气死了,我怕你受不了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岑嘉珩低哑的嗓音微微一扬,他好似又成了金陵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过无妨,娇气的话可以求夫君我。”
时槐冷笑一声:“什么意思?”
“骑马都嫌累,你夫君都差点没教会。”岑嘉珩叹了口气,忽然弹了一下时槐的额头,嗓音得意洋洋,“我确实该什么都教会你,这回是你答应的,不许反悔。”
“不反悔。”时槐嘀咕。
他又想起残阳里,不会骑马的少女摔得浑身累累伤痕来找他。
那时候他想,真想护她一辈子。
还好,终于可以了。
——《不慕封侯事》完——
第66章 夜雾深处(一)
夜雾深处
【羞涩人鱼小王子x玩完就扔大小姐】
别克号驶入比利海峡的第一天, 海上就开始起雾。
巨大的航船停泊在海峡边上,等待海雾被季风吹散。但一连好几天,雾气完全没有消散的意思,反而越来越浓, 几乎笼罩了整片海峡。
远眺出去, 根本无法看到远处的礁石, 只有浓稠如牛奶的雾气。
不得已, 别克号抛锚, 短暂地停留在海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