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堇原本十分忐忑,楚敬川或许会像评价傅征那样评价自己,可或许是资质平平,又或许是与秦祯有关,除了要他增强膂力之外,楚敬川再无多余的吩咐,让聂堇大感意外。
要收徒的打算,最先起自聂堇,可眼下楚敬川着重教导的对象,却是后来敲定的傅征。
这固然是聂堇期望的场面,可心上总有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意味,至今也未得开解。
只要是对傅征好的,他也无意多作计较,重剑在他手中猎猎生风,乍看之下,也颇有几分举重若轻的态势,可聂堇总能察觉一二分的不协调,一连练了数日,依旧毫无长进。
这天天色将暗,眼看要到了搁下武器,回去修炼内功的时辰,聂堇不由得心急起来,剑路更加失了章法,剑锋所指偏差愈大。
这样失了控扼,重剑竟在中途脱手而出,聂堇惊骇地看向手边,却见剑柄已被傅征凌空接下,虎口一紧,业已握得甚为安稳,仿佛这剑本来就握在他的手中一般。
“怎么,你才练成了一道新招,马上就朝我招呼过来了?”
聂堇听出是调侃,轻叹一声,讷讷地将脸别过。傅征偏不接下他的冷漠,坦然同他挨近,“趁师父还没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聂堇不久前还担心这人改了性子,日日紧绷,顾不上劳逸结合,转头对方就主动来找他旷闲。
这一筹算错,本是他乐得的结果,倒也费不着纠结不放。
傅征牵住他的手,聂堇心底微微泛着酸麻,竟不由自主地伸进傅征的指缝,将对方的手攥得更紧。
从前傅征总嫌饮剑山庄不开阔,看不到书上所绘的险壁幽涧,眼下所在的白鹭峰,最频频见到的,就是一处湍流深涧的景致,开阔是开阔了不少,可也摆不脱日复一日,难做改换。
傅征展现给聂堇的风景,乃是与朱雀峰侧望的山崖,向下可见一碧万顷,向远可见日暮西垂,此时红霞遍天,染透了山脊曲线,起伏间金光迸闪,一弯细流自下引出,鳞光点缀,匠笔巧成,并不妨碍整幅景色的壮阔雄丽。
聂堇凝向远处,渐渐受到这副天地灿然之景的熏染,顿觉前尘坎坷,不过是浮世渺茫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隅,来日大道通途,尚在等待不屈不挠之人的追逐。
感慨未尽,聂堇尚在聚念畅想,肩头竟蓦然一重,被傅征拧转向一侧:
“阿堇,佳景难得,今日就在这儿,你我订了终身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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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 度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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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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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堇窘红了脸,当即毫不收力地将傅征一搡。
“你胡说什么?你我……你我……你我什么都没做,怎就能到……能到那一步,你这几日练功练太多,弄不准……练坏了脑子,我去叫师父过来,让他帮你看看。”
说时,聂堇已经拔步欲逃,傅征从容将人捞住,眼中的晦暗一瞬隐去,“今日风光这样好,我就想同你开个玩笑,你何必这样紧张?”
聂堇其实根本未说任何斥责的话,可傅征自己说出来的“玩笑”二字,却如一把利刃,正正插进他的心口。
他知道自己操之过急,聂堇或多或少的抗拒,他都并非未曾看在眼里,可他总不想承认,聂堇对他,或许并非他所设想的那般动心。
当日两人各有心事,都未按着楚敬川的要求,达成所授功法的要点,两人各自受罚,过去将近一整个月,都未再碰面。
直到楚敬川将二人集结在一处,各据在两片浮木点阵之上。
两人之所在,还是那处傅征日日在上面练习身法的急流。
傅征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场地,聂堇却是头一遭置身其上,熟料将才借着内力站稳,楚敬川便沉声对二人道:
“半柱香以后,谁身上拧下来的水取量为多,谁便算是落败。”
不等傅征与聂堇交换视线,楚敬川即刻又附声:“败者的惩罚不过多增几项功课,若是作假放水,互相退让,那作假之人,今后便务必离开此山,外出若敢声称出自我门下,届时我必定亲自清理门户。”
自从五年前各择门径开始,聂堇就再没有同傅征使出全力交手。
傅征起初还有兴致,时常主动挑衅,可后来轻功落下一截,每每想要正经切磋,总是被聂堇遥遥甩下,一次比一次落得无趣,到了如今,总更是因一层暧昧的情愫,下手更多了忌惮。
楚敬川既未强调点到即止,那两人的比试势必要拿出全部所学。
傅征尽管习惯了拿捏分寸,可换做是楚敬川这样世所罕见的高手在旁盯看,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像糊弄傅充时那般,可以毫不忐忑地收敛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