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赶至发起较量的所在,瞿姓男子已做沉气收势之状,对面空空荡荡,全不见那名对手的身影。瞿姓男子衣袂翻飞,长辫顺帖地拖在脑后,尚未被狂风吹乱。
聂堇刚要发问,便见这人神气一凛,抬手在严江肩头轻轻一拍,“怎么样,我早就知道,那厮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你都没有看个仔细,便要冲我吹捧他,这下让他吃了教训,看他敢不敢再以那副打扮在外面故弄玄虚。”
“瞿锦安!”严江本来温文尔雅,此时竟眉峰倒竖,眼中溢火,“我没说过吹捧那人的话,人家好端端地坐着,是你非要冲上去找人家的不快活。行走江湖,最忌你这样到处招摇,今日若非外头风大,那些酒客们知难而退,倘要真有一大群人来围观,你是立了声名,我却也再不能随你同行了!”
郑轩呆站在一旁,正摸不清头脑,瞿姓男子竟毫不退缩,扳过严江的肩头,“好了好了,早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才趟来这么远的地方。那厮既然顶着甘露宗的打扮,你此前又说过,甘露宗的创始之人,本是佛门出身,宗内规矩甚严,我想有诸多戒律,怎会少得了不允喝酒一条?
他既堂皇来了酒肆,想来要么根本不是甘露宗的出身,要么就是无视清规的荒唐弟子,教训他两下,好让他顾及顾及甘露宗的名声,怎能算作我的不是?且消消气,如何?”
“哎。”严江摇摇头,似是无可奈何,“你这人,没几分耐性,看也不看个周全,那人进来可曾叫酒?他既未喝酒,出入酒肆,必然还有其他的缘由,近日五大门派齐聚津州,或许他只是领了宗门的命令,手头有事情要办,你却不管不顾,跑上去招惹人家,万一教整个甘露宗盯上,往后可有你的罪受。”
男子嗤笑一声,双手抱胸,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架势,“哼,从前最热闹的金鸾大会,自今往后却是办不成了。说我没耐心?五大门派才是着急,聚揽声势,好歹也花上一年半载,换做是我,何不选在从前举办金鸾大会的日子?场地也最好不变,看客都是现成的,也省得费心经营。”
郑轩本来游走街头,又兼有赵容透露隐秘,听得“金鸾大会”四字,当即悬起了心。
他已从赵容那里得知,金鸾大会实为饮剑山庄暗中筹谋,男子既说办不成了,口吻又颇具惋惜之意,告知其饮剑山庄覆灭的消息后,兴许会博得同情,成为自己的助力。
郑轩正欲开口,严江却将男子搭在肩头的手用力拍开,面露冷笑:“五大门派积蕴甚深,岂是江湖上的游闲浪客能比?如今这样筹划,正好免于落入一些好事者的构陷,既不借着金鸾大会过去的声势,从毫无依托开始,足以彰显五大门派的自信,亦能展示多年来在江湖中的威望,眼光长远,考虑周详,岂是你能猜度得中的?”
这一问,令郑轩当即禀声。严江言语之际,对五大门派充满推崇之意,瞿姓男子固然自有想法,但似乎颇在意严江的意见。两人交情如何,必不能以起了争执以后的气话做判断。
“真是你说的那般,也倒是件好事。”男子发出爽朗的笑声,“我今次出来,本是想问鼎来年的金鸾大会,且不知五大门派要做何排场,倘若不限制我等无门无派之人出战,我便也敬之重之,给他十二分的体面。”
“你好大的口气,”严江转恼为笑,“五大门派做事禀正,出类拔萃的弟子也多是寒门出身,像你这样来头的人,自会考纳在内,到时候高手如云,你可别先将牛皮吹上了天。金鸾大会你兴许敢说能拔得魁首,五大门派办的武事,你但凡能入百位以内,就已是祖上烧高香,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可要珍惜着,好好谋个出路。”
男子本来兴致勃勃,此时却一下子转黯了眸色,“依我看,金鸾大会也没你说得那般不堪。”
郑轩听见了机会,忙挺身出去,插立在两人中间:“这位大侠说得极是,我乃本地人氏,往年的金鸾大会都是旁观过的,那些高手……都、都厉害得极了,不比五大门派的人差多少,公子可莫要一再贬低,同这位大侠伤了和气。”
“大侠?”严江睁大了眼,疑声反问:“瞿歆,咱俩同行多日,我却不知,你何时买来这样一个小倌当狗腿?”
“大侠”二字,却是瞿歆听得入耳的美称,当下也不惊疑,侧出一步,笑盈盈地转向郑轩:“小兄弟什么来头,为何追跟我这位朋友?”
郑轩原本的确是追着严江而来,当下确也不好直说转移了目标,“我家里走失了人,出来打探消息,正好看见二位语出不合,放不下心,便想过来劝劝,既然两位矛盾已解,我……我便要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