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番外(156)

这一时之间,他实然思索不出是谁走漏了消息,同傅征道破了所布陷阱的关键所在。

为了修成这道机关,他已有有将近一旬的时间未能好好入睡,怕的就是被府内底细不清的江湖人透知外界。

奈何千般顾虑,偏是按着最坏的预想,被傅征轻松撞破,他忍抑不下这份屈辱,但稍见眼中酝火,即又克制地收敛回来,除了正与他相对的傅征,随在傅征身后的一众人,皆未发觉李宸睿的神色变化。

“将此人的名讳说与殿下也无妨,他在府上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向替殿下包办的,都是些摆不上台面的行当,从前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自知丧尽天良,有心悔过,主动投来我的手下,据他所言,当初灭门之时,正是你指派他来搜寻我的下落,他敷衍多次,终究惹了你的不快,多时摇尾乞怜,经营得尤其凄惨,如今借了我做栖身,必会好好抬赏于他,决不会似他从前的主子一样,将一个极有能耐的奇士,折弄成了处处讨嫌的奴才。”

话至一半,李宸睿业已猜到了傅征所说之人,在他看来,那人除了一手易容手法难得,其余无非油头滑脑,根本倚靠不住。

他实想不到,这样一个自己顶着湛安王府的威势都使不动全力的人,如何会对一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人死心塌地,哪怕傅征已是鳞池化龙,在他看来,若不晓得经营身份的手段,与朝廷乃至皇家搭上牵线,任有一身再高的武艺,也超不出是个只能暂时逞逞风头的贼寇。

猜出自己是被一个不受注目的小角色出卖,李宸睿反倒更比先前多了镇定,视线再与对面之人相交,越发寻回了登朝时的雍容气度,“事情既已败露,辩解得多了,只会惹得傅庄主更加不快。你适才就能将我杀了,既然放过了我,势必有想令我答应的条件,不论是什么,我现下都拒绝不得,你原本是何来意,眼下不妨直说,省得一番扭捏,教你我都难堪。”

未及傅征开言,却有一人抢声先道:“世子殿下,这么多年来倚着湛安王府,你想来威风惯了,从不将我等这类不入流的闲杂放在眼中,言语之间,俱是自己未能察觉的傲慢。你以为……你这一番做派,能维持到几时?”

李宸睿索性闭了腔,冷着脸别过头,全看不出想要理睬此人的意图。

眼看众人各皆按捺不住,将要效仿此人,傅征凛然正色:“世子殿下,非是我存意要逼你,眼下贵府之中,再无能够奈何得了傅某的布置。方才这位王兄说的,实无任何疏错,还望世子殿下谨记于心,切莫自视过高,弄错了你我之间的位分——”

李宸睿本来无可忍耐,心想自己就算武力再如何不敌,关涉身份一事,既是皇亲,怎么也不该屈居这一众乡野人物之下,他正待啐唾出声,眼前陡然失了傅征身影,再移神时,已是腰背受制,浑身刺痛,被人控扼的腕关,仿佛有一条不安分的细蛇挤入血脉,先时自小臂数处激起微澜,不一时又将热辣辣的刺痛传遍周身,似已将他投入了一道炼炉之中,要在数刻之间,将全身焚烧殆尽。

李宸睿敢说自己享受过无数佳肴,观览过数不尽的珍宝,但遭罪的事,却是连一桩都难称有经历。虽然他并不如何受父亲疼爱,但家中也没有哪个敢迫着他受苦。勾心斗角,争宠争胜的事,他不乏经验,但论及忍受实实在在的皮肉之痛,便是仅有刹那,也足以令他辛苦难当。

他无视一众人脸上的讥讽与轻蔑,就此双膝落跪,口吻虔诚:“傅庄主今非昔比,是……鄙人筹划不周,损了傅庄主的兴致,鄙人自知做错甚多,但人生在世,尚有遗憾未圆,傅庄主合该——”

“合该什么?”傅征寒声继起,眉间闪过一线冷黯,“合该教你继续身居高位,任情迫害我等?”

话音固然冷,李宸睿却能感到,周身上下的灼热正在不断驱退。到了这时,他才有余出的神思用来分析傅征所使的武功。按理说,要起到灌入血脉的效用,往往必须借助毒粉毒气之流,方能应使得悄无声息,但自适才的感触来断,种种苦痛,来源除了被扼住的手腕以外,的确再寻不出其他源头。

李宸睿愈想愈觉诧异,但看傅征阴翳不退的面色,显见不是继续品鉴对方武功的上好时机。

“傅庄主,”口吻之中不自觉的转换,已然不能为李宸睿所控持,“鄙人驽钝,眼下总算领会了,傅庄主此来,是想让我替众位出面,向陛下求个安置,要求朝廷与傅庄主的所领互不触犯。”

见傅征眼光沉蕴,虽未开口附和,但眼中也难寻反驳之意,李宸睿只觉在情理之中,他其实早前就猜到,傅征的想法一定与诸人不同,究竟是哪种不同,他虽说不上有何实据,但隐隐能够猜到,至尊之位也好,武林魁首也罢,都非傅征的期望所在。这人想要的东西,或许是谁也也料想不出的简单干脆,但偏是这份简单干脆,处处都点在朝廷所忌惮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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