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番外(143)

他并非从没见过喝醉的人,可好歹一个习了多年武的,居然能喝得一步三晃,连路都走不直挺,他原本有些忧虑,但待他将人携得稳了,念头一转,又着实为傅征感到欢欣。

于傅征而言,眼下能够纵着性子饮酒,即是壮志得酬的表现——

刚出山时,他担心鳞州的一伙人会分道归返,全不将傅征的所请放在眼里,躲入断骓岭时,他又担心众人不愿同傅征配合,在短时内解为散沙……如今这些猜测皆未成真,就算他与傅征并不在一处谋事,也不由得替傅征长舒一气,长时紧绷的心绪也得以放松。

聂堇搀着人,心中耐不下雀跃,总也不甘愿乐情为哀景所挫,只能望着空荡寂寥的街道凭添遗憾。

各家灯烛渐次熄灭,行走之间,暮色越见深重。

有个人挨着自己,时而能感到颈后拂来的呼吸,并非全无所倚,他并不感到前路如何幽深,但仰头望天,星光的黯淡却无法容他忽略,但一低下头来,他便瞥见,侧首角落里,有一片闪烁光点,正徐徐朝他驶来。

聂堇迈开步子,尽快身上多承着一人,犹难阻慢他的行速。

不知是何人所放的河灯,蜿蜒至此,已经开散许多,莲盏皎洁,飘行缓慢,仿佛盏中有仙子栖住,正在观览河岸景色,尤其的悠然惬意。

颈后呼吸蓦地轻了,聂堇的目光犹然随着河灯,忽略了他处的感知,直到背上的重量完全卸去,他才惊神回头。

望着眼前人睁得极大的双眼,傅征轻嗤一声,忍不住失笑,“当真好看。”

聂堇怔怔接问:“好看什么?”

傅征含住话音,唇角勾得极其放肆,聂堇正想追问他因何而笑,这人脸上的神情,转瞬又带上了怆然。

“你……”聂堇犹然发着怔,但念想已经彻底离了河灯,两眼深深投入傅征的五官轮廓,终于耐不住探询:“他们今日……又将你惹恼了?”

言语并无实指,但聂堇笃定傅征能领会。

目光一触,傅征尽管笑着,五官神情,却分明透着褪不去的惨然。聂堇僵着臂膀,本欲去抚傅征的脸,却莫名起了瑟缩,迟迟未能抬起。

傅征眼底倏然一冷,一晌矜持,忽而为暴虐侵袭,他竟不由分说地将聂堇拦抱起来,一路穿街绕巷,狂奔不止。

夜半灯昏,趴在桌角的看门小厮正打着盹,眼看睡意渐沉,未想插在门板里侧的横木乍然崩裂,紧随一阵凉风袭入,瞬即卷上了二层。

小厮弹起身来,视线追及的时候,只趋得一片暗青色的衣角。近日来风闻不断,总说有肆行妄为的江湖人出没于津州内外,这处客栈地段不佳,客流稀疏,小厮尽管对江湖人所行不善的事迹有耳闻,但至此还未有过一遭经历。

眼前这样有人横闯进来,他便理所应当地想到了传闻中的种种描绘,愈想愈觉得可怖非常,被卷入的凉风一吹,更使他有种身至阴曹地府的恍惚,双眼愈见迷离。

自己将自己吓过一阵,又静了良久,二层也仍无任何激烈的响动传来。小厮渐渐发觉,引得自己战栗不止的,实是门外吹入的冷风。他壮着胆子,走近门扇跟前查看,及此他才看出,方才撞进来的那人,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撞断的只有卡在门上的横木,横木仿佛经的是刀劈斧凿,裂痕平整,宛若一道切口,门板则寻不出一丝摧坏的痕迹,似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推门而入。

再寻得一根木板嵌入插口,小厮面上的惊惶仍然不见清退。

他犹不肯确信适才的所见:传言纷纭,有人声称近日来到津州的江湖人有妖魔附体,使弄的伎俩匪夷所思,他原来以为这不过是以讹传讹,眼下亲历了一起,他不禁想到,他所听到的种种传闻,都并无夸张成分……

·

烛光摇曳,床幔朦胧之后,是抵近交缠,仍显得疏离克制的一双影。

气息穿掠于齿间、颈间、指间……有诸多牵连,腾起的潮热,总驱不退心底的冷与寒。

聂堇越是迎合,傅征便越是感到两人距离愈远,摆不脱涨满心房的懊恼与悔恨。

他何至于就到了如今这步,对着此外的任何一人,他已经逼迫自己适应了宽宏大度,可是换做眼前人,他历练了多时,稍有失防,便掩不住原本的贪婪凶相。

他倦于如此,但聂堇的冷静,总教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自始至终,都好似他欺凌聂堇,不允对方表露真实所想。但软硬兼施,仍旧争不回以真心换真心的回应……

情潮已褪,指间未凉,聂堇阖上眼的下一刹,傅征的狂躁便失了寄托,随之而增的,却也并非脉脉含情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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