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来人甫一出声,即是振金穿石,尤其的摄人心神,“今日好一番热闹,可还记得,我等来此,原是出于何故?”
见得傅征亲至,林眭不由周身一颤,张岚的反应,也与他几近无差。
傅征并不急于传唤张岚和林眭,而是徐步朝犹在对招的二人挨近,“两位的身手皆是上乘,同是一派门人,何必自相残杀?”
他这里语调平和,声腔缓慢,与身前激烈拼斗的气氛格格不入。两人当中,一人是不屑理睬,另一人则是无暇分神,金朔故意提起劲速,出招越见狠厉,韩珲先时还能看出几分存意迂回的筹算,陡见对手将进势迫胜,便愈显招架支绌,愈发有不敌之相。
不觉间,日影微斜,穿插与丘陵之间的沟壑,将要被暗青色的深影覆没。
金朔渐觉视线转暗,围观的同门也在不断推远,但见对手的抵抗愈来愈疲软,他并不为此而激生忐忑,犹能持住此前的招式轮转,越是见得韩珲咬牙苦撑,他便愈是感到心中舒畅,一面催手迎击,一面张展笑容。
手上越是轻松,他便越是控扼不住凌虐此人的心思,招式渐渐偏离了原先只逐一径的猛戾。
韩珲周身上下,肉眼可见被指风掠出的斑斑血痕,他似是对此无觉,除了挑转剑刃时的用力,面上再看不出狰狞。
最后一名同门消失于金朔眼中的一瞬,韩珲将要挥出的一剑,竟意外反折向后。
这一式实然诡异,金朔下意识当作了迂回之举,只管催盛追击的冲势,径取韩珲面门,不想眼前分明剑锋会折,竟忽自剑格下端弹出一线冷光。
金朔在向前的冲势之上竭足全力,当下根本分不出刹停的余力,电光火石之际,正值万念俱灰,他却倏然感到脑后一重,仿佛脱卸了躯干,四肢霎时为绵软所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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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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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傅征将时机掐得极准,金朔仍是摔得猝不及防,脑后磕出了一个高高鼓起的肿包。
但他的意志远非寻常,尽管钝痛未除,仍能以奇快的速度打挺而起,只一记勾腿,就将惊讶于突变的韩珲撩了个踉跄,霎时逆转了胜负局面。
再不消傅征帮扶,只三招工夫,金朔就以擒拿手法将韩珲扭至身侧,他往侧首瞥了一眼,手臂陡一加力,已然使得韩珲头颈脱节,双眼暴突,显见已经断绝了生机。
金朔将人抛在地下,将夺下的剑身一折两断,这才迎向傅征道:“姓傅的,你方才为何不拦我?”
他这样问,原是出于此前的推断,心想傅征亲自临至,不外乎是来收买人心,韩珲本是同谋,就算露了馅,坏了傅征原本的谋划,多少也该留有补救的余地,不至于草率献上性命。
他实然未能想到,直至他将此人扼毙,傅征竟无动于衷。
任是自信如金朔,眼下也难禁迟疑。
傅征究竟站在何人一边?这一时间,金朔全不知该从何推断。
金朔站定不移,紧紧凝住傅征的双眼,傅征却仿佛面前无人,只管招呼出一列人,将韩珲的尸身齐力抬走,恰似是为了避开一众弟子探查的视线。
见得此番布置,金朔忍不住将冷笑透在面上,见傅征瞥眼过来,便索性扬高声量,“我道阁下所来为何,果然是假充柔仁,惺惺作态,连死了的喽啰,也要沦为你的棋子,不肯让人家安息。”
傅征情知此人生了误会,面上丝毫不见波澜,“阁下小小年纪,取人性命,竟丝毫不见手软,傅某由衷敬佩,因而颇想问一问,阁下的师承。”
金朔先是噗呲一嗤,仿佛失笑已极,情难自禁,随即又接道:“姓傅的,你说我年纪小,即是看不上我,厌我年轻气傲,师门的事,本是我们一众人的伤心处,你最清楚不过,方才亲眼见我杀人,你已知我出手狠辣,并非那些正道中人所说的‘善类’,一个人的禀性,要养成绝非只在一朝一夕,这会儿才想起来说教,你难道就不觉得为时已晚?”
既已在傅征面前出了糗,金朔索性抛开了顾忌,猛驱上身,即要往傅征胸口抓去,他本以为傅征势必要躲,熟料对方竟挺身前迎,手臂直取身前,居然一下子迫近了他的咽喉。
金朔自认交过手的对手加起来,少说也已有上百,从没见过似如傅征这般的路数,当下稍滞了片刻,再要出手时,面前已然错失了傅征的身形。
露出了后背要害,金朔并不存有任何侥幸,只心想就算傅征得手,他势必要提腿回敬一记,他纵是遭制,对手也莫想占得半分便宜。
未想对手的进路,竟又脱出他的意料,他正将所有的注意都倾于身后,傅征却又绕回他身前,学着他先前的招式,朝胸口直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