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得短兵相接,柳跃反倒定了心,腕间动作越发灵活,让施展受限的对手越发招招受挫。
原来前面的车子事先停定,正是选了不方便弓|箭围射的一处桥面,前来试探的,虽是功底不弱的武人,但毕竟并非真正擅长突袭刺杀的杀手,很快就相继触壁。
柳跃得了空闲,外面的响声歇停了好一会儿,正令他十分不安,忽又听得一人长长拖着嗓子,尖锐又高亢地喊道:“好一众目无王法的刁民,睁大你们的狗眼,走出来看看,你们惊动的是谁的车驾!”
此人一开口即表明了身份,柳跃非但不感到惊慌,反而恨得咬牙切齿,毫不在意收束声量:“谁做奴才谁便是狗,冲我们开这个口,他不止瞎,还蠢得要命。”
张岚轻嗤一声,也以如常的声量说道:“这厮故意想拿皇帝的架子压你我一头,我猜,今日他背后仗着的,偏不是皇帝本尊。”
柳跃得了鼓励,口吻更不收敛:“就是皇帝来了我也不怕,大不了砍头凌迟,何必纵着他嚣张?”
“这里离津州还有一段,离京城更远,这阵子天也快黑了,却不知道,这厮背后的主子,究竟打算往何处去。”
柳跃固是嘴上得了宽纵,实际却无一分闯出车厢的心思。当下专注地听着张岚说话,正想附和,又听得一点微弱的风声,细细分辨起来,他才觉出这一声虽是破空而来,却隐带铮鸣,该是由飞掷的兵器发出。
猜测才定,桥头一端登即传来凄厉的嚷叫。
拖曳在山谷窄径中浩浩荡荡的一众兵士,几乎无一不被这声惨叫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柳跃亦不能免,正想调动内息稍稍抑住,一道颇为熟悉的洪亮声音蓦然临至:
“里面的贵人,瞿某要取阁下的首级易如反掌,倘若阁下顾惜性命,烦请尽快让出一条道来,莫要耽误我等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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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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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跃心想的是,瞿歆固是胆气非凡,但对方仗着人多势众,身份又高出众人不止一等,就算被瞿歆暂时吓住,稍等回过味来,哪怕不下杀手,大抵也不可能让步太多,最仁慈便是将众人驱离此径,绕路通行。
出乎意料的是,半晌过去,竟是那名太监先行忍痛开腔,口吻再不复起先那一阵的嚣张:“主子说了,往两边站,让这人跟后面的尽快过去。”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柳跃直等回了寓所,还对这一处的遭遇念念不忘。
回到津州的当晚已近子时,他不得已耐到翌日辰时,方才揽来愿意听他讲述的同门:“那个贵人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偏要跟咱们抢径,看样子本来是想将咱们全部都杀了,又在中途收了手,当真弄不清他想作甚。”
张岚还是一贯的厌烦聒噪,拨开围绕在柳跃身周的一众弟子,冷冷开口:“你若闲得发慌,就把院子里的雪扫干净,周成,单锐,你们两个随着他,巳时初刻之前扫不完,都给我顶着水缸站一下午。”
柳跃耸了耸肩,自觉倒霉,心知抱怨了只会挨更狠的训,一点儿不敢多磨蹭。
正要越出堂厅的门槛,不知何时迈入院中的瞿歆,当即发出一声厉喝:“站住!”柳跃进也不是,退也仓皇,无助之中,只能回头去征求张岚的眼色,却见对方毕恭毕敬,深深委低头颈,刚刚好错开了他的视线,全不予他指示。
“大早上急慌慌的,像什么样子?”
一向挨惯了教训,迎着瞿歆的质问,柳跃反倒持住了镇静,“赶出去扫雪,方便大家练功。”
“不必了。”扫雪的主意不消说,若非张岚命令,贪玩成性的柳跃绝不可能如此自觉,但情愿揽差事,毕竟不算怠惰得过分,因而瞿歆改换了语气,再听不出责备:
“往后这一类的事,都不消你我来做,傅公子特意聘来了服侍你我的下人,虽是便利你我,但切忌不可自居高人一等,忘了做我沐青门弟子的本分。”
闻言,柳跃眼露雀跃,当下恨不得蹦跳起来,“傅公子不单有鳞州那一座酒楼,路上还舍得让我们坐马车,眼下更是派来了仆人,他为何……不干脆辟一间足够大的宅子,让咱们跟其他门派的人全部都住进去?”
说毕这番话,各人看向柳跃的眼神,或有轻蔑,或有讥讽,都不是有心附和的好颜色,张岚则只当作童言稚语,默默别开脸,根本懒于探究,恰是久未开腔的景迟越出人众,寒声打破沉寂:
“都住进去做什么,好让人家一网打尽,像当初的饮剑山庄一样?”
柳跃似如大梦方醒,呆呆地张着嘴,显见根本想不出反驳的言语。
瞿歆看向自己的掌心,指尖蜷紧又松开,似在酝酿着某种情绪,颇有兴致地打量了好一阵,方才朗声:“众位觉得,我当日劝傅庄主向五大门派复仇,图求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