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臻压着嗓音里胆怯和卑微,尽可能镇定地说:“廖先生好,我不是学美术的,我的绘画全是来工作室之后才学的。”
廖舒晟闻言,没品地嘲讽道:“哼,半路出家的人,怪不得落笔的顺序全不讲规矩,一股野路子的味道。你这种程度的漆器师居然也去上节目了,希望你不会给我们廖氏漆艺丢脸。”
廖舒晟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简臻最担忧的事,那精准程度,仿佛他早已拿捏住简臻的想法。
简臻前几天不断品味的恐惧感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她暗暗深呼吸两下,逼迫自己摁住尚未冒头的小火苗。
简臻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抬头看着廖舒晟说:“廖先生,节目已经录完了。在老师和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所有步骤都经过十几双眼睛的审视,我想,大概不会出现您担心的结果。”
她其实很紧张,她脸上的面具是她连夜剪好的纸面具,廖舒晟如果不只是严厉而是野蛮,大概能轻易地将那面具撕碎。
依照范旻远昨晚教给她的方法,她今天给自己安排的印章是刻着“前程似锦”四个字的章,就守在边上,等着给她一天内或许会有的成功盖下肯定的印记。
她不显露慌张地应付了廖舒晟之后,就可以给自己盖下一个“前程似锦”,吉祥且有力,她喜欢,也渴望,她要为此而拼命努力。
廖舒晟斜眼瞟着简臻,颇具讽刺意味地问:“你还对自己的技艺挺有信心的?”
简臻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对老师的眼光有信心,老师说可以的,那就是可以。”
“廖牧是心善,我从来没看见她批评过谁,技艺再不济的学徒,她都夸得出口。”
“廖先生应该是误会了,老师并非没有批评过谁,每个人身上的不足,老师都会准确地指出,只是老师的态度不严厉,尽可能地维护好大家的心情罢了。老师是最重视漆艺的人,她不会让不及格的漆器师露脸。”
……
廖舒晟只打算随便刁难一下简臻,随意发泄一下他的不满,简臻占了廖时奕和廖云的位置跟着廖牧上节目的事就可以翻篇了。他永远不知道,自己闹的这一出引发了怎样的后果。
坐在不远处的廖牧没怎么出声,由得简臻和廖舒晟交涉。两人一来一回互不相让的对话,廖牧听得津津有味嘴角含笑。
今天廖舒晟的到来出乎廖牧的意料,简臻的反应也有点出乎廖牧的意料,简臻竟然没有往她身边躲,也没有向她求救。
简臻竟然能硬气地抵挡了廖舒晟的攻击。
廖牧抿嘴笑笑,暗道:孩子长大了就是会独立的。
第27章 二十七、私下对话
简臻和廖舒晟针锋相对了四五分钟,而廖牧在两人不友好的交谈里,以及在廖舒晟对简臻的刁难里,忽然觉得可能是时候了。
廖牧心里有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不是最近产生的,是不知多少年前就有了的,但廖牧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推进,所以这个想法一直是被藏起来的,也是不成熟的。
此刻廖牧突然将它拿了出来,端详它,琢磨它,评断它。
觉得它或许到了该成熟的时候了。
正想着,突然听见廖舒晟的一句呼唤,“阿牧,过来这边。”
廖牧抬眼就看见廖舒晟的背影,他在往外走,目的地应该是小院子。廖牧猜廖舒晟又要鬼鬼祟祟地给她灌输廖家的思想了,翻了个白眼,起身跟上廖舒晟。过程中朝简臻的方向迅速望一眼,简臻已经恢复正常低头工作了,廖牧略感满意。
这个工作室的设计先天不足,原是廖牧给自己准备的地方,只有宽阔的专门用于工作的厅室和功能齐全占地面积也不算小的洗手间,没有专门的会客室,没有给工作区做间隔分出几个小房间,后来作为各位学徒和员工的工作室使用,就显得不够用了。
最初设计时,廖舒晟就对此提出过意见,让廖牧不要采取这种一望到底的方案,可廖牧没搭理,她懒得大动干戈,并对工作室毫无遮掩的设计十分喜欢,还嫌弃廖舒晟婆婆妈妈啰里啰嗦。
此时被迫要走到小院子里谈话才能避开室内众人的廖舒晟,再一次旧话重提:“你这工作室就是建得不对,你看,我想和你说点正经事都要灰溜溜地往外跑,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廖牧哂笑道:“呵,原来你是来说正经事的呀,我还真是看不出来啊,一早上的也没说几句正经话,全在我工作室晃悠挑刺了。”
廖舒晟横了廖牧一眼,自己冷哼一声生气一下,却没有借机和廖牧拌嘴。
廖舒晟清清嗓子,稍凑近了廖牧,同她说:“你不要老是嫌弃我啰嗦,我说的话你好歹听几句,我又不是外人,不会害你。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以后你有公开的活动,或是要参加哪个展览,就在时奕和阿云两个孩子里挑一个带着吧,你想两个都带着也行,让他们兄妹俩之间有点竞争也挺好的,省得他们呆头呆脑搞不清楚状况。前些天的那个什么节目就算了,怪我,我没有提前跟你说这件事,你既然决定了要带学生去并且也拍完了节目,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以后的事,你要提前做打算的。”